时至黄昏,天『色』渐暗,夏昼长而夜短,冬日昼短而夜长,一年四季万物轮回,既有病木前头万树春也有已惊岩下雪如尘。
只是这天『色』在漫天大雪和浓雾的遮盖下并无太大区别,只是寒风更为凛冽罢了。
武安城城楼聚集了无数甲士,还未来得及运往前线的弓弩粮草在这危急时刻都是救命的宝贵物资,数十台床架弩被搬上了武安城并无宽阔的城楼之上,轻车将军谭有为的亲信武烈中郎将蒙樊持剑伫立城楼。
岩城大败的消息已经让沿路败退的士卒传到了这里,更有从宁险城逃来的士卒传递了更是雪上加霜的消息。
宁险城守将听闻骠骑将军死于『乱』军之中,当即放弃了城池折路返回陇右郡,将城中粮草辎重付之一炬,这给目前已成孤城的武安城更是压上了一副担子。
蒙樊是个已过不『惑』之年的中年汉子,身材挺拔威武,是轻车将军谭有为最为信赖的亲信,没有之一。
就如同十万平叛大军里小山头林立,其中这些小山头里也各有高低起伏,让这位亲信不用往前线拼杀,而是扼住大军粮线和退路。其中的蝇营狗苟就不便与外人说道了。
比起现在还生死不明的骠骑将军,轻车将军谭有为的生死已经是板上钉的事实,从中午到现在不下千人的败军一股脑的涌入武安城,在询问过数十人之后,还存在一丝幻想的蒙樊彻底破灭了谭有为未死的遐想。所有人都是言之确凿的肯定谭有为是被叛军霸王在『乱』军之中砍去了脑袋,更有人信誓旦旦说目睹了霸王手提谭有为首级冲进岩城。
他不是没有想过撤离这座孤城,叛军战马再快,没有两三个时辰也赶不得几十里路,他也知道一旦叛军将这座平原小城围住之后后果如何。
大军已败是谁都无可挽救的事实,怪罪到谁头上都和他这个保守粮道的武烈中郎将没关系,若是能将粮草辎重平安运回陇右郡还是大功一件,就算学宁险城守将一把火了事没留给叛军,事后问责下来也追究不到其头上。
做官如做人,脚踏实地是真,平平稳稳是福,哪有人一辈子不是低谷便是高『潮』?老话不就说爬的越高摔的越惨?守住武安城是小功,可把命或是朝廷物资丢在了这,那对己对公都是大罪。
蒙樊还是留在了这,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这位认不得多少字的杂号中郎将力排众议,底下左右都在劝他弃城撤离,他只说了一句话:
“我们拍拍屁股走了?那些从岩城逃出来的将士怎么办?被叛军战马一股脑的追杀上百里么?”
于是他便留了下来,带着本部八百余人,再加上打开城门收纳的数千败卒如今城中已经有了不下两千号战力。
让他心安的是得来的情报说叛军只见骑卒未见步兵,这种雪中送炭的消息更是让他坚定了死守的信心。
风雪不减,夜渐黑。
冷风呼啸,城楼上的士卒挂起罩着无数牢靠纸壳的灯笼,将整个城楼点亮如明珠,数里外都能清晰望见,这是为了不让侥幸逃命的官军士卒偏离了方向,可也给追赶的叛军提供了位置。
“将军!天『色』渐暗,几丈外就看不清东西,要是叛军趁机混入城中如何是好?”
整张脸像是从雪地里拔出来一样的蒙樊已经站在城楼上数个时辰,除了在城楼的岗屋中草草吃了些东西外未离城楼半步。
他看着城外黑如夜空,整片荒野上再无半点动静,静悄悄的让人生惧,淡淡道:“再等等。”
城外。
雪花越飘越大,正午时落在人身上还像鹅『毛』轻浮一般的雪点现在在砸到身上就跟风刀子一样,禁不住的让人呲牙咧嘴。
云向鸢看到武安城的城楼后缩回一直牵着马嚼带的手,似是自言自语道:“真狗日的远,总算『摸』到边了,侯霖,没死吱个声?”
马背上躺着的侯霖一眨眼皮,艰难的移了移头道:“你上来坐会?”
只能看见个模糊背影的云向鸢道:“你老就安心躺着吧,要不是我那匹伏枥驹被姓秦的兄弟给劫了去,载上我们两个逃命都不是问题,看我这么仁至义尽的份上你就告诉我他叫啥呗?”
侯霖哧哧干笑一声:“留着你自己问吧。”
临近城门,已经不堪其负的战马一声长嘶,让城楼上的士卒如临大敌,霎时间数十把火把伸出城楼外,将城门下照的通亮。
云向鸢捂着眼睛高喊道:“骑都尉中郎将云向鸢!自己人!”
听到这声叫喊后蒙樊紧闭的眼皮睁开道:“放他们进来!”
……
宁险城。
城中大火不熄,霸王拖着槊戟绕城而奔,身后紧跟着两条腿不比战马四蹄慢的高大汉子。
看着一向憨笑『露』齿的汉子紧锁着浓眉,身后倒背着的大斧已然成了血刃,不苟言笑的霸王回过头拍了拍这位生死兄弟的肩头道:“怎么了?”
汉子望着火光冲天的宁险城道:“我撞见他了,没能杀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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