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元也没多想,便坐了下来。毕竟别人对他笑脸相迎,怎么想都不是坏事。但他却没有看到,身边几个江家子弟,眼中已尽是怨恨之色。
一晃已是乾隆三十七年,九岁的阮元在江家已读书近两年。其间学业进境之速,便要数阮元和焦循两个。二人颇为好学,深得胡廷森喜爱,故而胡廷森经常开了小灶,专给二人讲些新知识。这时正当汉学大兴,经典的新注释层出不穷,胡廷森十分开明,对有理有据的注释,往往会倍加推崇。
阮承信也在江家谋了个抄书的工作,赚些钱维持生计,虽然阮承信自诩读书人,颇不愿与江家过多来往,但眼看阮家一日贫似一日,也便不得不为五斗米折腰了。
这一日本无课业,但胡廷森看阮元与焦循好学,便把二人叫来江府,又多讲了些《左传》故事。很快授课已毕,阮元便和焦循到江府后园玩起来。偶然间聊起焦循幼时所在的北湖,焦循说那里风景秀美无比,小桥流水之间,最是安逸祥和。
阮元平日在扬州,时常见街市喧嚣,看得久了,也颇有些厌烦。便道:“姐夫,将来有空了,带我去那北湖玩一玩可好?”
“哈哈,不想我们最爱读书的阮夫子,竟然还有一颗童心呢。”焦循笑道。阮元读书颇勤,至九岁时,四书已渐能成诵,故而焦循送了他个“阮夫子”的称呼。
阮元听到这话,也不禁有些不好意思。正在这时,一位江家仆人走来,对阮焦二人道:“橙里老爷在家塾那边,好像有什么急事,想见一下二位。”
阮元与焦循听了,虽然不明就里,但毕竟江昉有抚养他们读书之恩,既是他来唤二人过去,便不能拒绝。于是一路小跑,直到家塾。可四下看了,并无江昉身影。回头欲离去时,却看几个江家家塾的子弟,已经拦住了去路。
阮元和焦循素来不多与这些江家子弟来往,这时看他们眼神,似乎也不对劲,不约而同的意识到,此地不宜久留。焦循走上一步,说道:“各位兄长,刚才有人说橙里先生在此有事,我二人方到这里,既然一切安好,我二人便不打扰了。”
“谁是你兄长?两个外姓杂种,你们姓江么?也来和我们称兄道弟?”一个个子最高的江家子弟轻蔑的看着焦循。
“兄长误会了,我二人虽然不姓江,但他的祖母,我的养祖母也是江家出身。江府家塾,同族之人皆可入,我二人这般亲戚,还算不上同族吗?”
“少废话,少爷我最看不起你这般杂碎,给我打!”大个江家子弟一声令下,两个边上的江家小辈立刻挥拳向焦循打去。焦循勉力还手,可打架实非他所长,又是以一敌二,很快便支撑不住,被二人打倒在地。
一个站在后面的江家子弟似乎不想看到大家拳脚相向,便道:“哥哥何必为他烦恼?我也是江家人,看他们平时也颇规矩,也不曾对咱江家不敬,看在我们同宗的份上,这次就算了吧。”阮元看这人时,觉得面孔颇生,一时想不起叫什么。
“放屁!爷看这两个小兔崽子就来气,成天缠着先生不放,先生就从来没给过我们好脸色!要不是这两个小王八犊子说咱坏话,先生会这么对我们?!”大个儿江家子弟明显不为所动,眼睛渐渐转到阮元身上,另外两个人已经会意,走向阮元。
阮元眼看焦循受辱,自己眼看要被包围,心中也十分焦急。自己和焦循都不会打架,对方除了那个说好话的,共有五个人,且都比自己年长,不觉有些害怕。可这时他也突然想起,父亲前日,曾给自己讲过薛仁贵三箭定天山的故事,当时很不理解,为什么唐军比敌军少,薛仁贵却可以只用三箭,便击退强敌。
阮承信当时答道:“但凡战事,必要先做到知己知彼。我军多于敌军自是好事,但即便敌众我寡,也不要先露怯。要先看敌人的排兵布阵如何,若是阵容严整,确是不可轻敌,可若是各自为战,便容易得多了。有条件,便可直取其中军,敌人必将自乱。薛仁贵的对手兵虽多,却无纪律。他三箭射中对方三员猛将,摧其锋芒,对手自然害怕,所以便投降了。”
这时眼看剩下的三人,虽然看似凶恶,却各站一边,明显不是齐心协力的样子。阮元虽未经实战,却也抱了一试之心,直奔那大个儿江家子弟而去,一把将他推倒在地,紧紧按着不放。
那大个儿没想到阮元居然主动出击,一时不知所措,便被按倒在地。另两个帮手一看大哥被按倒,倒也慌了,只站在原地不敢动弹。阮元眼看出击得手,也不愿再生事端,便对那大个儿说道:“你今天放手,我和焦大哥也便作罢,今天的事,就不和橙里先生说了!”
“说了又怎么样?橙里先生是我亲爷爷,他还能对孙子动手不成?!”大个儿眼看阮元不想出手,反倒有恃无恐,竟又把阮元扑倒在地,开始厮打起来。阮元也只想吓他一下,不想真的动武,加上身体又偏瘦,只好紧紧按住他手臂,不让他打到自己。但二人毕竟年龄差了几岁,阮元坚持不多一会儿,已是体力不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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