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孔璐华在曲阜时,家边虽也有沂水可以钓鱼,但她平日去沂水赏玩风景,从来只觉得钓鱼就是把钩饵放到水里,然后等着鱼来上钩这么简单,所以反倒没有亲身尝试过,这时阮元一问,倒是无话可说了。眼看着阮元这边半个时辰之内,已经有三条鱼连续入篓,自己这里却一无所获,心中也不禁懊恼。阮元看着,却也担心妻子真的一条鱼都钓不到,回家之后会伤心,便弃了自己钓竿,到孔璐华这边帮她扶竿,一边也教她握竿、收手之法,如此过了半晌,孔璐华也终于钓上了一条鲫鱼。
不过,看着阮元一边帮自己握竿,一边悉心教导的样子,孔璐华心中也是说不出的安稳。
“老爷、夫人。”忽然之间,蒋二的声音在阮元和孔璐华二人身畔响了起来。“方才老爷的朋友钱大人到了,带了圣旨过来,说是要给老爷的。钱大人说这次时间紧,等不及老爷回府了,就到了这边,老爷快去接旨吧。”
阮元听了,也只好放下了垂钓之事,与孔璐华一道走了回去,见钱楷时,知他持服已毕,这时又做回了五品员外郎,虽想着叙旧一番,可毕竟公事为重,只得先行下拜接旨。钱楷看着阮元,虽也有些话想说,却也只得咽了回去,打开圣旨道: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阮元在浙江督学,已满三年,其间勤于选士,于本地乡贤,多所晋用,所取之士,亦多实学之辈,为国储材如此,朕甚嘉焉。着令阮元补用兵部右侍郎,南书房、文渊阁直阁之事,一切如故!钦此。”
阮元连忙拜谢圣恩,心中也自是惊喜。自明太祖废丞相以来,六部卿贰,日渐受到重用,品级也逐渐提升,六部侍郎明代已是三品。到了雍正八年,六部尚书、侍郎再一次得到升职,侍郎升到了从二品,乾隆朝又更进一步,将六部侍郎提升为正二品。而外省巡抚,即便在乾隆后期已经按例加衔,也仍是正二品之职。阮元此时,在杭州已经和巡抚玉德同一品级。
而这一切距离阮元取中进士,也只过了九年零三个月时间。
钱楷忙上前扶起阮元,道:“伯元,你我取中进士,这还不到十年呢,你已是正二品了,真是……若说我不羡慕,倒是有些不够诚实了。我这也外放学政了,只不过……”六部官位得到提升,长期以来也只限于尚书和侍郎,其后郎中、员外郎等官职,却一直未得晋升,是以清代中期,已出现六部侍郎是正二品,下面的郎中却只是正五品的巨大差距,清代六部官职如此轻重失调,也是一大不足。而钱楷也受到这种失调的影响,虽然在六部和军机处都辛勤供职多年,却也只是从五品的员外郎,想再进一步补任四品,都有些困难。
阮元当然也知道这些,想着和钱楷终是挚友,总不该因为自己升迁迅速,反让这份友情变得生分了。也对钱楷道:“裴山,你平日虽不多与外人言语,但学问上的功夫,我知道。你做这个学政,是最合适不过的,若你有什么疑惑之处,尽可来信问我,我一定知无不言。待你在广西寻出些人才,皇上那里,也定当晋用才是。”
钱楷也不禁笑道:“伯元,你我相识也快十年了,你什么心性我还不清楚吗?看着你啊,就和十年前一样,若不说官职高下,还真没什么变化呢。你对我们这番友谊,我们是记在心里的。只是你眼下入京,其实……不得不说,有些凶险。”
听了这话,阮元和孔璐华都不禁有些疑惑。孔璐华也问道:“钱大人,您说凶险,这伯元是入朝为官,又是进了六部,凶险何在呢?按常理而论,这也是升了官职,与常见的那般明升暗降可是完全不同啊?”
“伯元,夫人,我要去广西赴任,这路途遥远,原是耽搁不得,此番我过来宣了旨,就要折回江中,继续西下了。但伯元你毕竟是我十年的好友,有些事我不清楚,可还是有些感受的。该提醒你的,也都应该一一点到才是。”钱楷神色倒是十分诚恳,又道:“我也是初夏方才除服,回了京城,只觉得今年朝廷之中,六部司员变动,比往年频繁许多,甚至……甚至半年之间,改易数部之人,都不在少数。我在军机处这许多年,也有些章京里的朋友,他们也告诉我,虽然皇上即位已有三年,可京堂升黜,尤其是六部卿贰的任免,还是太上皇做主。可今年以来,太上皇多未过问,直接由皇上下发的上谕,已有近半之数。或许太上皇和皇上那里,争执也不少了,你做了侍郎,京中正二品也只有侍郎,倒是不必太过担心,反倒是我们五六品的京官,都不知明日又要赴任何职呢。或许我外放学政,也是一件好事。只是你又要入京,只怕……只怕有些事也要难为你了。”
阮元听着,虽知道钱楷言语真挚,并非说谎,但毕竟身在杭州,距离京城数千里之遥,对钱楷所言官职变动一事,切身感受不多。也先谢过了钱楷,便送钱楷离去,让他继续去广西赴任了。而钱楷这一番言语之后,阮元也无心再行垂钓,幸好已钓了不少鱼回来,便收了钓具,与孔璐华、蒋二等人一同回了杭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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