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阮家之内倒是其乐融融,杨禄高虽不愿入府,可也在外面做好了鱼,托人送到府上。孔璐华、谢雪之前都没有尝过杨禄高的手艺,阮常生也只吃过一次,印象不深,这时只觉这淮扬的烹鱼风味,又在江浙之间独树一格,丝毫不逊色于孔府菜和杭州醋鱼,都忍不住连连称赞。只有阮元吃到一半,想起了钱楷先前叮嘱之言,又陷入了沉思。
看着阮元有些不乐,刘文如也不禁向阮承信问道:“爹爹,伯元今日,怎么感觉没什么升迁之喜啊?这侍郎不是正二品吗?想来去了京城,也该比杭州地位更高些啊,难道说,正二品的侍郎,还不如从二品的学政吗?”
阮承信道:“当然不是了,按国朝定制,京中文官早在太上皇即位之初,就行了双俸制,六部犹为不同,双俸之外,禄米也是双份,而且从来发放银米,都是六部官先行领取。这样算下来,一年有三百两俸银,一百五十石禄米了,咱一家人,肯定是衣食无忧的。只是六部嘛,平日公务也忙,寻常官员或许未时便可退值,六部的话,得申时了。当然了,伯元这还年轻,这些应该不用担心的。”
“禄米多些,倒是也没什么变化。”刘文如想起先前在京城的日子,不禁感慨道:“平日都是前面发了禄米,后面夫子就叫杨大哥拿去卖了,说发的是陈米,不好吃的,还是要换了扬州米,吃起来才舒服。”
“文如,你可不要胡乱编排夫子的不是呀。”孔璐华忽然一本正经的说道:“夫子在家里面,这节俭可是出了名的,平日和我们说话,也时时刻刻把节俭放在嘴上,说最看不得奢侈浪费了。这怎么到了禄米的问题上,就开始挑三拣四啦?一定是文如你记错了,夫子平日节衣缩食,多辛苦啊?你可不能骗我们呀?”说到这里,也不禁露出了笑意,大家也都清楚,刘文如所言乃是事实,孔璐华此番之语,其实是在揶揄阮元,也相继笑了出来。
杨吉也不禁笑道:“夫人这一计用得妙啊!伯元一直都是这样,平日别的事都能节俭,唯独这三餐用米,定是要江南的好米才吃得下去,还不准我说他。嘿嘿,这下好了,他终于没办法反驳啦!”
阮元听着大家欢笑之声,也有些无奈,可孔璐华这番言语,却也没有什么不妥之处,说起反驳,还真是有点不知从何说起。也只好陪笑道:“夫人,食米之事事关养生,却是随意不得的,平时其他家事,我不也省出了不少开支嘛?这禄米之事上多破费些,我想也是无伤大雅的。”
“夫子说的对呀,可是我也想问问夫子,我们姐妹平日究竟是哪里不算节俭了呢?为什么夫子平日不论有事没事,都总是让我们节俭呢?文如姐姐和雪妹妹现在见了你,可都有些害怕了呢!”孔璐华也是不依不饶,继续追击,各人见了阮元无言以对,又一次笑了起来。
“夫人说得对,是我平日想得多了,咱们家中的人都是不会奢侈的,以后这样的话,我一定少说些就是。”阮元也不禁发觉自己可能有些不公平,只好暂时认输。
“爹爹、夫子。”这一次却是谢雪主动问道:“我听姐姐们说,夫子这次任官,做的是兵部的侍郎。可我看夫子平日做官,所涉及的都是文教之事,从未参与兵事啊?为什么这忽然间一改任,却要把夫子放在兵部呢?”
“其实你们有所不知,这六部之间的差别,却没有你们想得那么大的。”阮承信道:“最近这些日子,我也与谢藩台说起过六部任官之事,他也告诉我说,六部统属虽有不同,可为政细务,大半是可以现学的。平日很多伯元这个品级的官员,在六部间改任多次,也没听说有什么不妥。更何况卿贰之职,往往是居中决议,并不涉及那许多细务的。伯元从来都是从善如流,想来下面属官只要说的对,就会听的,倒是无需这般担心。”
“是啊,再说了,伯元的祖父,就是我恩公,当年还是武官呢。区区一个兵部,我看对伯元而言不成问题。”杨吉也附和道。
“可是……我听爷爷说过,礼部掌典章文教之事,夫子平日最爱读书,又做了这许多年学政,这样想来,不是礼部更适合夫子吗?”谢雪问道。
“雪妹妹,你今日问题怎么这样多啊?唉,定是姐姐平日陪你的日子有些少了,要不姐姐也给你赔个不是,你来多尝尝姐姐钓的鱼怎么样?”孔璐华正好坐在谢雪身边,也将阮元帮自己一同钓来的鲫鱼分了几块到谢雪的盘子里,笑道:“这条鱼可是姐姐今日钓上来的第一条鱼呢,你看,姐姐对你多好呀?你可不要辜负了姐姐的心意哦。”谢雪看着孔璐华关爱的眼神,也不禁点了点头。
看着谢雪吃鱼时的可爱样子,一家人不禁又笑了起来,除了阮元和孔璐华,大家却都不知,孔璐华这日也只钓上来这一条鱼。
当然,大家这时也不知道,谢雪的这个问题,竟然很快就得到了解答。仅仅两天之后,转授阮元礼部右侍郎的诏书,也送到了浙江学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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