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阮元神色,似乎另有要事,清安泰自也对阮元吩咐一一照办,很快,阮元便得到了供状,那犯人也被押到藩司正堂。阮元一边看着供状,一边对那人犯道:“下面犯人,你方才在供状中言及,你知道嘉庆元年红门局之事,其中的红门局副使恩长,曾与你一同擅自倒卖库中绸缎,可有其事?”
“是,就是那位副使。”下面人犯似乎为了减刑,也不再顾忌过往之事,道:“小人当时只是个闲人,平日在红门局里帮着办些事,也算维持生计,正好小人得知,那年的副使恩长平日好赌,输了不少钱,后来,就拿红门局的公帑去赌……他怕朝廷追究他擅用公帑之事,一直不知如何是好,小人便告诉他,可以将库中囤积时间较长的绸缎,取一些出来卖了,总是朝廷也不要的。后来……后来就从中得了不少钱去,小人和外面的陈阿三相识,当时陈阿三就在外面帮我们寻些买主,就这样过了些时日,突然有一天,恩长不知从哪里得了消息,说朝廷要清点红门局库存绸缎,就没了办法……”
“小人听了,当时也不知如何是好,便又去找那陈阿三。他当时就跟小人说,一不做,二不休,既然官府来查,咱们就弄个死无对证!所以小人和他便寻了干草火具,选了个风大的日子,就……就一把火……大老爷,小人当时也只是听那陈阿三蛊惑,后来点火那日小人醉了,根本就没去的,小人这般招供了,还请大老爷饶了小人贱命!”
“我只再问你一件事,你等放火,那恩长是否知情?”阮元问道。
“知情、知情。”那犯人为求免死,也忙不迭道:“小人在举火之前,把这件事告诉了恩长,他肯定知道。”
“那恩长姓氏为何,家中竟有何人?”阮元又问道。
“这个小人不知,只说家中尚有几门远亲,做得大官。”犯人道。
听到这里,阮元也是面色铁青,一言不发。
隔了许久,阮元才对清安泰道:“清藩台,我该问的,都问完了,看起来,果然便是如此。”
“阮中丞,这其中还有什么事他没交代不成?”清安泰问道。
“不,他知道的,我看也只有这些,但眼下还有一事,请藩台相助于我。”阮元道:“劳烦藩台帮我找一下红门局的名册,红门局既是官署,自然也有为官之人履历家世。最后的事,我还想从中确认一下。”
“这……好,这个不成问题。”清安泰道。既然犯人应招供之事均已供出,阮元也将旧事交待清楚,藩司再无要事,阮元便也回了抚院。两日之后,清安泰果然取了红门局名册,交予阮元过目。
“夫子,这恩长和玉德有关系吗?”孔璐华不解的问道。
“哼,这其中关联,若是与玉总制无关之人,多半看不出来,可我不是啊?”阮元也感叹道:“玉总制在杭州的时候,我与他家中几位少子也有来往,这恩长姓萨尔图克,表面上看与玉总制的瓜尔佳绝无干系,可玉总制家中有位妾室,也是这个姓氏!这样看来,这恩长说不定便是玉总制妾室的兄弟,那也就是说……”
“那时玉德不让你调查红门局之事,并非他因循怠惰,而是……包庇家人?”孔璐华道。
“是啊,虽然眼下证据不足,可从这事前后因果推断而论,也是八九不离十了。那陈阿三虽然是奸恶之徒,可红门局外墙坚厚,想从外面去烧库房,绝无可能,他若要把这事办得天衣无缝,只有在库房内外一同生火。可惜我当时只想着旧案真相大白,却忘了继续追查。”阮元感叹道:“若是蔡牵他们,也通过其他的办法,知道了这些,那他以此要挟玉总制,说不定……可这也没道理啊,玉总制就算再糊涂,也不会因为一个家人,就把剿贼这等大事耽误了啊?”
“那……会不会是蔡牵给了玉德什么好处呢?”孔璐华问道。
“应该不至于啊,玉总制这个人我清楚,虽说平日与我多有不和之处,可也有些文人之风,并不像个收取贿赂之人啊?再说了他是闽浙总督,皇上用他,自然不会全然放心,历任福建学政,我看也都是皇上亲信,这样说来……没理由啊?”阮元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嘉庆亲政之后,经常在授任学政时让他们调查督抚之事,但即便如此,玉德似乎也没被查出什么。
“不过,还有一个人我不太清楚。”阮元想着玉德身边之人,或许只有从这些人身上,才能有所突破,道:“蔡牵在披山洋投降,却为何指明要去厦门接受兴泉永道的收降?福宁府离咱们最近,去那里不是更方便吗?或许,这庆徕身上,一样有问题。这样看来,也只好再去调查一番了。”
孔璐华看着阮元神色,甚是黯淡。回想阮元之前种种举动,或许,早在驻防城的兴奎自尽之时,阮元便已对玉德有所怀疑,可他相信着玉德不致受贿,又是诗文同好,加上确无实证,才始终缄口不言。可这时,越来越多的线索开始不利于玉德,阮元也不得不改变了自己的想法。他心中痛楚万分,也自在情理之中了。
当然,仅凭这些捕风捉影的线索,即便阮元确认了玉德就是幕后那只“黑手”,也不能把他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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