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谢皇上圣恩,臣虽驽钝,此番出任湖广,自当竭诚于公事,绝不敢有丝毫怠慢。”阮元心中虽有疑虑,谢恩之言却不能不尽。
“阮元,你这谢恩之语,就算你那个位置上跪着的是朕自己,朕也不会心服啊。”不想嘉庆却主动点破了阮元这个疑虑,对阮元笑道:“你真的觉得,湖广之地,就是你的用武之地,也是朕眼下最需要一位能臣坐镇之处吗?”
“臣……回皇上,臣以为,无论臣在何处任官,无论当地百姓生计如何,若是臣以为一地太平,便因循无为,任由积弊渐生,那无论臣任职何处,臣都做不好这个总督。”阮元向嘉庆答道。
“好了,你真要是如此作想,也由得你。但至少朕以为,如今湖广尚属太平,让你去做湖广总督,其实是屈才了。朕真正想要重用你的地方,是另一处。”嘉庆也对阮元说道。
“请皇上示下。”阮元当即答道。
“阮元,朕这里另有一篇奏折,你可以看看。”说着,嘉庆也从案上取来另一本奏折,放在了阮元面前。
见阮元看着奏折,一时难以言语,嘉庆也主动对他说道:“这封奏折是浙江来的,里面写得清楚,如今浙江旧有亏空,就只剩下八万两尚未补足了,而浙江这两年钱粮的盈余,都在十五万两上下,也就是说,到了明年,浙江嘉庆五年以前的积欠就还清了。而且这十几年来,浙江只有挪借钱粮之事,却没有新的亏损。这钱粮充实之状,终于重现于浙江了啊。朕知道,那年清查亏空的巡抚就是你,当时你报了一百九十万的亏空,如今这旧亏尽补,未见新亏,最大的功劳,应该在你身上啊。”
“皇上,臣……臣多谢皇上还能记得当年之事。”阮元看着自己当年未能如愿的赔补亏空一事,如今终于成功解决,心中自也是无限激动。
“是啊,所以说,朕知道你是真正的能臣啊。”嘉庆说到这里,却不禁感叹道:“国朝财赋重地,无非江浙、安徽、江西、山东诸省,你在浙江和江西,都做的不错,但你可知道,山东和江苏赔补亏空之事,如今却到了什么地步吗?”
“皇上……臣请皇上示下。”阮元也只好主动询问嘉庆道。
“唉……朕这些时日看着江苏和山东,却也不知竟是为何啊。”不想嘉庆说到两省之事,言语竟渐渐黯淡了下来,只对阮元道:“江苏两个藩司,在嘉庆五六年间,和你所在的浙江情况差不多。当时也有人说,江苏之所以有亏空,是高宗皇帝南巡,府库竭力供张所致,是以朕当时便已决定,不再南巡,若是没有了这些供张奢靡之事,那江苏亏空应该可以逐渐补上啊?却没想到,朕去年清察江苏藩司之时,竟然发现,高宗一朝的亏空他们是已经补了八成,可就这十年,江苏二藩司居然连年出现新亏,更有甚者,这新亏之数,竟已远远高于旧日亏空!江苏布政使那边,亏空已经达到三百三十万之数,而江宁布政使也有一百七十万的亏空!山东在嘉庆十二三年间,亏空尚只有三百万,可就这八九年下来,新亏居然又多出了三百万!朕这一次也再不客气,吉纶、同兴二人做这几年巡抚,把山东钱粮搞得一塌糊涂,那朕就再也不用他们,他二人朕罚了盛京监禁,其余山东官员,朕也严令若有积欠,一律在三年内予以赔补,否则,亏空一万两以上一律斩监候,两万两以上直接斩立决!可就是这样,两年了,山东亏空也才补回来不足百万,这根本不够啊?朕也想着或是吉纶同兴这两个混账中饱私囊,将他二人都抄了家,却也没多少现银。看来,就算山东府县尚有一二贪吏,朕还未能发觉,他们又能侵贪多少银子呢?若不是府县损公济私,滥用公帑,那……那还会是什么原因,让这两个省的府库,竟一直亏空到了这个地步啊?”
“皇上,臣在直省,对亏空之事也有了解。臣能在浙江赔补亏空,而无新亏,其实也是皇上宽仁而成。”阮元想着当年旧事,也对嘉庆答道:“嘉庆八年,臣在承德入觐,皇上曾问起臣浙江亏空,需要多少年才可以补足,那时川楚之乱渐息,浙江府库可以有所盈余,但即便如此,臣当年也以为需要十年时间,方可新旧皆无所亏欠。当时皇上也以为十年太长了,可臣将浙江实情向皇上说明,皇上还是同意了臣这十年赔补之计。如今看来,皇上之见可谓圣明。若是皇上只给臣三年时间,臣断不能补足如此亏欠。可这只是臣一人的经历,臣可以在浙江前后做八年巡抚,可其他人呢?许多人巡抚一任,不过两三年工夫,又担心赔补时间长了,皇上会有所责怪。于是便不再从长计议,只求账上数字得以充足,进而以新掩旧,只将今年收入尽数补了旧账,可新账呢,反正下一年也不知自己会在何处,又与自己何干?久而久之,这亏空便是越补越亏了。是以臣以为,赔补之事,首先当有长策,不可因督抚更替而废了赔补之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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