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不是呢?汪总制履历我也清楚,他最初为官之时,便是山西有了冤案,他一力为之平反昭雪,后来在江苏,多有裁抑漕帮陋规之事,就连我在浙江也学了不少办法。那年扬州大水,他编定《荒政辑要》,以备扬州救荒。在湖广,他兴修水利,开垦荒田,着实做了不少惠及百姓之事。怎么这闽浙总督一任,他竟然……”阮元所言也是他多年听闻实情,是以对王引之并无任何隐讳。
“老师,或许您听闻之事也没错,毕竟老师也在湖广做过总督,这些事学生应该相信老师的。”不想王引之认可了阮元之语后,竟继续对他说道:“但这汪志伊人品如何,学生自忖看得也不差啊。几年前他来京城述职,正好我们几个经术好友在万柳堂讲论学问,汪志伊那日正好路过万柳堂,便过来和我们相谈。最初我们看他身为总督,言语行止都颇有风度,便也邀了他过来,可不想我们才聊了小半个时辰,便即发现,他所有经术之语,都不过是临时随口应对之语,全无学问根底可言!也正是他这样的人,其实见到真正清廉正直,又不刻意矫饰之人,往往便心生嫉妒,他倒是也老实,对我交待了这件事。原来李藩台上任之时,他眼看李藩台车马仆从多了些,便劝李藩台为官节俭,可李藩台却回了他一句:‘下官身为布政使,用这些车马仆从,完全是下官用度支持得起的,下官不需去学那公孙弘,作布衣脱粟之态,其行在下官看来,不过是虚伪之举罢了。’就这一句,竟让他怀恨在心,所以后来朱履中诬陷李藩台,汪志伊竟然不仅不为李藩台开解,反而坚定不移的认为李藩台确有索贿之事!正是他一再追索,福州府那边才会变本加厉,李藩台才会……老师,这也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原来是这样啊……”阮元听着王引之所言汪志伊行事,却也多了些慨叹,汪志伊原本也是督抚中声名不亚于自己之人,如今有此一案,多半以后也会身败名裂,再无东山再起的可能了。可自己呢?自己一生为官三十年,虽说问心无愧,可在外人看来,自己人品心性又是什么样子呢?
这日王引之又在督院盘桓了半日,方才离去。阮元也为郝懿行写了信托王引之带回京城,鼓励郝懿行继续治学。不过两月,福建一案的裁决结果也送到了广州,朱履中流放齐齐哈尔,汪志伊和王绍兰都被革职,尤其是汪志伊,嘉庆严令对他永不启用。到了次年,汪志伊也在困顿中去世,嘉庆朝一位多有治绩的督抚能臣,终因心术不正、气量偏狭而身败名裂,下场凄惨,实在令人唏嘘。
然而,由于李赓芸受到诬陷,没有自辩而是选择了自尽,嘉庆认为李赓芸仅因受辱而自尽,不仅不能自证清白,也掩盖了案件实情,不足以为后世效仿。最后只是向天下宣示李赓芸立身清白,却并无祭葬赐恤这般恩赏。
王引之北上之时,阮元有关海防的奏折也经过快马兼程,送向京城。不过相比于海防之事,这一日嘉庆明显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这日是一个难得的御门听政之日,群臣在圆明园勤政殿朝会已毕(御门听政,在京城内则为乾清门,在圆明园则为勤政殿。),嘉庆却忽然对群臣问道:“今日庶务之外,朕还有一事向听听你等意见。嘉庆十年朕曾经东巡盛京,以观先祖遗俗,如今也有十三年未能再次前去了。正好,来年朕也要六十了,如今天下亦属太平,正当东巡盛京,告慰祖宗才是。朕议定夏秋之际再次东巡,你等可有意见?”
嘉庆原本以为,自己一生不过两度东巡,如此巡幸之事,群臣自然不会反对。却不料自己话音方落,不多时便有一位大臣站了出来,在嘉庆面前拜倒,对嘉庆道:“皇上,臣以为如今直隶之处,水旱之祸不能尽除,直隶藩库亦有亏空未补,如今皇上东巡,必有耗费,实无益于百姓生计,还请皇上三思,暂缓东巡之议!”仔细端详之时,这人竟是大学士松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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