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人也是龚自珍、程恩泽等人最为反感之人。
不过,阮元并非卢荫溥所念唯求名利之人,即便十三年前的真相,这时他已经猜出了七八成,他却也不愿就此毁掉与卢荫溥的友情,便也对卢荫溥拜道:“南石兄,若是南石兄今日犹有怨念,小弟自知言语笨拙,亦不能开解于南石兄,那小弟就此告退了。只是,小弟有一言却是实话,小弟心中,永远有南石兄这个朋友。”
卢荫溥听着阮元之语,也闭上了眼睛,似乎犹有不舍之情。
眼看卢荫溥不愿送客,卢碧筠只好再次出面,送了阮元走出客厅。阮元回想着卢荫溥模样,既是可惜,又有几分疑惑,不知卢荫溥这两年究竟经历了什么。眼看卢荫溥已然消失在自己是视野之中,便也向卢碧筠问道:“卢姑娘……或许,该叫贾夫人了。南石兄他这两年离开军机处,究竟遇到了什么难处?为何我看着令尊模样,竟是对我如此怨恨不已呢?”
“阮叔父,您……您还是叫我碧筠吧,毕竟这些年来,我一直替爹爹在京城料理家务,却还没进贾家大门啊?爹爹他……”卢碧筠知道阮元乃是可靠之人,便也将自己所知告诉了阮元。
原来,卢荫溥离开军机处之后,暂时当了一年顺天府尹,这时道光方才发现,军机处内,曹振镛和黄钺都是自己提拔,文孚在内时日不长,许多军机处旧档已然不知当时事宜,所以道光也特许卢荫溥暂归军机处,挂名做了半年军机大臣。可卢荫溥说是在军机处,能做的事却也只有将军机处事宜一一交接,将旧有军机处机要告知曹振镛等人,避免政令中断。后来眼看交接之事基本完成,道光便又将卢荫溥迁出军机处。
随后卢荫溥倒是得到升迁,成为吏部尚书,可这时六部之内,所有堂官都清楚卢荫溥这个吏部尚书实际价值如何,两次被道光从军机处调出,这意味着卢荫溥再无执掌中枢可能。是以久而久之,卢荫溥在吏部便失去了发言权,这时另一位吏部尚书换成了松筠,他兼署直隶总督,不在京城,两个满侍郎之位一年内调度无常,难以熟悉部务。而两个主管吏部的汉侍郎,恰恰就是王引之和汤金钊,二人素来清楚卢荫溥与阮元的关系,除了部内集中议事,很少和卢荫溥交流,许多部内事宜,汤王二人认为卢荫溥会针对自己,便往往抛开卢荫溥独自商议,只将最终定稿交给卢荫溥签字。如此一来,卢荫溥当然会认为,自己已经彻底被吏部架空,而考虑到汤王二人与阮元的关系,他进一步痛恨阮元,自然也就不难理解了。
阮元听闻卢荫溥境况如此,却也为之可惜,便向卢碧筠叹道:“碧筠,南石兄无论怎么说,总是我当年旧友,你当时还小,翰林院的事可能他也没跟你讲过。我和金门是同科进士,我们还是庶吉士的时候,南石兄正好是翰林编修。我们当时初入翰林,公文奏牍、翰林文章程式都是一窍不通,可我们当年与如今翰林不同,我们为了准备高宗皇帝八旬万寿,一年之内就要散馆。所以每隔两个月,翰林之内就有考试,只求万寿盛典前我们可以如期结业。那个时候,是南石兄平日抽了空闲时间,来指点我和金门如何撰写翰林文字,如何起草公文,我们那个时候,也是真心把南石兄当做兄长一般看待,可是……谁知道三十年后,竟是冤冤相报,没有尽头啊?我也跟敦甫、伯申他们说一声,日后在吏部,务要以师长之礼与南石兄相见,或许这样,南石兄以后的日子能轻松一些吧?”
“多谢阮伯父了,其实……爹爹多年以前,也曾经给阮伯父写过一封信,只是不知为何,他一直留在了书房之内,没有交给伯父。这封信……想来爹爹已有三四年没有过问,或许是忘了,不然,侄女把这封信给伯父吧。”说着,卢碧筠也带了阮元走到偏厅之内,自己在书房取了那封已经泛黄的书信,交给阮元。
“这是……”阮元看到信中内容,却也是心中一惊。
原来,卢荫溥竟将旧日自己与托津合谋,故意加重刘凤诰罪行的往事,一点不落的写在了这封信里。对于刘凤诰如何从监考失察变为连号,托津与自己商议的实情,其中写得清清楚楚。甚至诸多细节,尚是此时阮元所不能尽知之事。书信最后也特别写到,卢荫溥恭贺阮元成为总督,自己对于旧事也一直惭愧,希望阮元了解旧时真相。阮元看着这封笔墨已然干涸的书信,却也是不住感叹。不想当年卢荫溥也有主动与自己求和之意,只是或许碍于情面,他没有将信发送出来,以至于十三年前的这桩疑案,如今方才真相大白。
“碧筠,这封信我……我知道了。你且将这封信烧了吧,若是南石兄再问你,你就告诉他,我……我永远是南石兄的朋友。”阮元一边将信塞进信封之内,以示无需外传,一边也向卢碧筠道:“还有,你也跟南石兄说一声,我今日便去见见金门,也问问他的意思。毕竟,如今旧事已经烟消云散,还有什么不能消解的心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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