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着沈慕琼的面,赵青尽也懒得再隐瞒了。
他一五一十将神族和罗汉堂之间的约定说了个清楚。
“我确实没办法了。”赵青尽坐在椅子上,“一路被贬职到青州,若是再被贬下去,我连咒禁院都护不住了。”
“就像这一次,逸轩弄来一颗妖丹的时候曾和我打了个照面。他说那妖丹是偶然所得,他会送回仙门妥善保管。也说因为这妖丹的影响,青州近日会有些化妖的现象。你也知道,那种级别的妖丹,确实会引起异变。”
赵青尽揣着手,十分没理,连腰都挺得不是那么直了:“我想着最多他就是偷摸取血而已,谁知道他是把妖丹做仙丹,送给了一个凡人。”
“我如果知道他要干这个事情,那是要跟他拼命的!”
他说得恳切,但是沈慕琼不买账:“杀人取血就不拼命了?”
“啧……”赵青尽无奈摊手,“上头让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要去管的就是他们杀人取血这件事。”
他侧了下身子,郑重道:“我是不知道仙门什么套路,他们害死的人,总有他们的道理。”
“从客栈一案陈木生开始,爱恨嗔痴,贪欲情仇,总能占上一条。”赵青尽从怀中拿出册子,当着沈慕琼的面翻开,“说陈木生沉迷功名,二十多岁背井离乡地远行,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他不孝,所以该死。”
“说后面那个出事的乞丐,给人跑腿送东西,原本一吊钱他收了一两,这是贪念,他该死。”
“后面王玉堂是个意外,他们本来想取王玉堂的血,结果被赶在后面上山找人的石江给先一步截胡了,所以王玉堂幸免于难。”赵青尽指着本子上的记录,眉头不展,“你猜猜王玉堂为什么该死?”
沈慕琼蹙眉:“……为了钱,听信妖言?”
“可不是么!贪念!得杀!”赵青尽说到这,起了火,整个人气不打一处来,“就这种摆明的借口,随手编的谎言,神族那老家伙居然信。”
他看着沈慕琼:“除了他不想管,他想坐收渔利之外,还有什么其他的可能性?”
确实,不管什么手段,金刚罗汉只要能问世……
假如出问题,那是修士和咒禁院之间的冲突,收尾工作归咒禁院,凡世和妖怪都被削弱。
假如没出问题,那这东西帮助他们接管了结界之后的宝贝,六界的主动权就落在神族手里了。
不管出不出问题,神族都赢麻了。
赵青尽叹一口气。
云开日现,万丈光芒照耀着整个青州大地。
他话里带着几分埋怨,却也透着几分深沉的爱意。
“凡人确实钩心斗角,屁事很多,让他们努力,他跪在地上求祖宗显灵,连自家屋檐都不出,天天埋怨老天爷不掉馅饼……”
那恨铁不成钢的目光,穿透窗户,望着风卷云舒的广阔天地,浅浅道:“由是如此,也没有人有权利这样去剥夺他们。”
“正因如此,这才是个有血有肉的烟火人间。”
“他们冷漠、精明、利己主义、以无知做自信、以炫耀遮自卑……即便如此,就算如此,神也好,仙也好,都没有那个能扼住凡人咽喉的权利。”
看向沈慕琼,他话更重了几分:“他们没有。”
“我确实瞒了你们两位,一来是因为这件事确实不光彩。”他叹息,“二来是因为,我不想把你们卷进来。”
“一个里蜀山大妖,一个凡人皇脉世子,一个不小心,神妖都有战一场的可能。那你们猜猜这一战会在哪里打?断然不会是神界也不会是妖界啊!”赵青尽无奈,“不是所有神族都有身为神的自知之明的。”
“也不是所有神族都是一个人孤军奋战。”沈慕琼站着没动。
她和赵青尽,联手守护青州六七年,他眼中对凡间众生的包容和大度,沈慕琼一清二楚。
赵青尽虽然是神族,可他没享受半点优待。
他不拿俸禄,在衙门里俨然是哪里需要就去哪里。
青州府衙的那些杂事,就算是现在李泽和石江来了,也未必有他摸得清楚。
他只是在用自己的方式,表达着对人间的眷恋,也守护着自己生活的青州。
沈慕琼看着他,许久才收了那股威压。
她看着李泽,想说他自顾自行动很危险,却又看着他淡笑的容颜,把话咽进了肚子里。
没立场指责他。
沈慕琼觉得,这屋里,没人比李泽更想让罗汉堂灰飞烟灭了。
许是见她怒气散了,赵青尽又端出往常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凑上去问:“哎?你咋也有鹿角啊?”
沈慕琼蔑了他一眼:“别人送的。”
赵青尽没听懂,愣了一下,傻乎乎地追问:“这……这也能送啊?哪送的,我也去领一对啊!”
他往前凑的多了些,不知何时脖子前面多了一把漆黑的剑。
李泽一手持剑,一手还在翻着账本,根本没抬眼。
瞧着那黑剑剑刃上划过的寒芒,赵青尽撇了下嘴,往后退了半步:“至于么,我就开个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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