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画活了不准确。
沈慕琼凑在画前面,来回瞅了好几眼,没看出哪里“活了”。
画是古画,上面有一头戴花冠的女子,端庄地立在正中。
左下角款识上写着《女史箴图》的字样,红章小篆落着“顾恺之印”。
“这画怎么了?”她回眸望向门外众人,不解地问。
一众丫鬟仆从都抵着脑袋,谁也不敢开口。
见状,李泽小声说:“会哭。”
会哭?
“亲眼所见,亲耳所闻。”李泽补了一句。
“你?”沈慕琼更觉惊讶,“先不说这画,你怎么会在这里?”
李泽蹙眉,坦言:“……一大早就被请来喝酒赏画的。”
也是,三年换了八个通判,至今没有知州的青州府,是在大梁号称比流放还危险的地界。
这种地方凭空砸下来一个皇亲国戚,像是陈家这种富甲一方的大土豪,一定不会坐视不理。
“你了解陈家么?”沈慕琼问。
李泽摇了摇头:“寒暄了两句,这画就开始哭了,陈员外当即吓晕,叶神医正在用针呢。”他微微笑着,“所以陈家的渊源,还得靠您答疑解惑。”
他面颊带笑,却说得一本正经,让沈慕琼有一种莫名怪异的感觉。
就像是他心中门清,却故意装傻。
“真不知道。”似乎看透沈慕琼所想,他又恭敬地颔首,“初来乍到,对青州一无所知。”
那怎么就能这么了解青州咒禁院呢?
沈慕琼懒得拆穿,迎着他的笑容,嫌弃地歪了下嘴,长话短说:“陈家祖上是扬州人,几代皆为盐商。”
“生意做大之后,就成了富甲一方的大富豪,但不知何故,上一代家主在几十年前举家迁来了青州,还花钱买了‘员外’这个不民不官的闲职做摆设。”
她一边说,一边望向门外。
历经几十年的建设,陈家大院极为排场。
二十几座四合院抱团组在一起,落在青州城外西北五里的半山腰处。
晴日之下,若站在青州城墙上,一眼就能看见,十分气派。
“请你喝酒赏画的,已经是到青州之后的第三代家主了。”沈慕琼望着屋内圆桌上的酒盏,伸手摸了一下。
余温犹在。
“他邀你赏画,赏的就是这一幅会哭的画?”她拿起小酒盏,捏在手里把玩了几下。
确实是富甲一方之人才会用的酒器。
通体白润透光,本以为是白瓷的材质,拿起来才发现这竟然是玉。
“嗯。”李泽点头,“我晌午到陈家,寒暄几句后又参观了整个大院,之后与陈员外一同来此,准备温酒赏画。”
“他说这是陈家商队收到的奇画。”李泽转身,望向挂画,回忆道。
他本是不愿意来的,但陈家在青州举足轻重,叶虚谷听说陈家邀请了李泽,一大早就把他喊起来,围着他游说了个把时辰。
“您得带我去哇!”叶虚谷直接坐在李泽的小院子里,因为青州世子府尚未落成,他暂且借住在此。
“你就看在我为您出钱又出力,看在那未来的青州世子府的面子上,您不能扔下我自己去。”
“我跟您又不一样,我空有一身本事,得多走动,让人知道原来青州来了个叶大夫不是!”他边说边看了石江一眼,“石江啊,你倒是也说两句啊,你跟着你家世子这么多年,你的话比我中听。”
但石江就是石江,像是半个石头墩子,站在一旁半望了李泽一眼,一个字都没吭。
见自己叨叨半天都不管用,叶虚谷只得放出大招:“嗨呀,一起去看看嘛!你想,他地摊上十文钱买的画,居然让青州通判与他同赏,这当中肯定有问题啊!”
他竖起手指,一一举例:“那玩意万一是个赃物呢?背后万一牵扯一起命案呢?思路打开!保不齐是盗墓贼偷出来的家伙啊!”
这么一说,倒确实是勾起了李泽的兴趣。
“地摊上十文钱买的?”李泽有些诧异。
如今大梁,十文钱至多买两个素包子。
可陈家员外不仅买了一幅画,甚至断定这画有与大梁世子同赏的价值。
确实反常。
“你怎么知道的?”李泽在水井边,沾着冰冷刺骨的井水打湿双手,来回揉搓了两下。
“我怎么可能不知道?”叶虚谷得意扬扬地拍下胸脯,他还是了解李泽的,知道把话说成案件线索,他一准上钩,“我妖医叶虚谷的消息,可比你们灵通多了。”
他眼前,李泽面不改色地甩了甩残留的水珠,接过了石江递过来的帕子,蘸了两下:“既然如此,你还何须互通有无?那盐商难不成比你的消息网还大?”
大意了。
这问得让叶虚谷接不上话茬,支支吾吾半天。
他就是想去看看那是什么画,能让人这么不识货地卖出去。
但经了叶虚谷这么一嘴,李泽原本准备推辞,现在却改变了主意。
他也觉得好奇。
到底是什么画作,能以如此离谱的形式出现在世人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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