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家夫妇是来验尸的,一同回来的还有赵青尽。
他风吹日晒折腾了三四天,头上还夹着条枯草。
“用不着盯着了。”他咂嘴,“那齐平是个老狐狸,小心谨慎的跟什么似的,我直接在他家门口放了个土地公像,我看谁敢动他。”
他一身灰土,脸上沾着块泥巴,吊着嘴角望着沈慕琼,摊手道:“你看看我这样子,跟个野人似的。”他从怀中摸出两个铜板,“瞧见没有,回来的路上被人施舍的。”
赵青尽边说,边领着刘章吉夫妇两人,往殓房的方向走。
他看着云姑鬓角的白发,再看看她与年纪不符的容颜,疑惑着说:“这个人是被岁月遗忘了么?一点都看不出已经是过了不惑之年的样子。”
沈慕琼没说话。
这正好也是李泽写在纸上的疑点之一。
不仅是云姑,刘章吉看起来也很年轻。
虽然市侩了些,说话也好,做事也罢,处处透着老练,可但看那张脸,确实年轻的让人羡慕。
殓房外,赵青尽去换了身衣裳,他赶回来的时候,认尸的过程已经结束了。
刘家夫妇正淡定的和衙役做着最后的交接。
不悲不喜,看不出情绪。
“死者真的是他们家亲戚?”他忍不住问。
沈慕琼点了下头,指着刘章吉,小声道:“亲娘。”
信息量稍微有点大,三天四夜不在衙门的赵青尽有点跟不上:“……这,亲娘,还、还这么镇定?”
“哎……”沈慕琼叹口气,“说来话长,简单来说就是坏人变老了。”
赵青尽眨了眨眼:“那也不影响那是他娘啊,几十年呢啊。”
看着刘章吉夫妇的反应,沈慕琼也觉得凉薄了些。
她想起李泽写的第三个疑点。
他说:刘章吉会不会是利用了罗汉堂,或者利用了“嗜鱼”的特点,蓄意谋杀了魏氏?
如今细品,还真是有这种可能性。
作为魏氏唯一的儿子,云姑提到的刘章吉,是有一个转变过程的。
从对云姑拳脚相加,到言听计从。这个过程里,他对魏氏的感情,会不会也起了变化?
会不会最终因为魏氏的所作所为,憎恨了魏氏?
所以他会放任魏氏购买那些材料不明的长生不老药,对她疯狂吃鱼的举动也不管不问。
毕竟,一个正常人,怎么可能一顿饭吃的下那么多的鱼?
而魏氏不仅吃得下,还不知疲倦,不知饥饱……
站在阳光下,沈慕琼看着这个江上村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孝子”,脑海中浮现一个疑问。
为了魏氏随时能吃鱼而买下半条黑市的刘章吉,到底知不知道那天的寿宴里,混进了一条睚眦必报的龙鱼呢?
想到这里,她便觉得背后寒凉。
待交接做完,最后一根棺材钉打了下去,刘家的队伍护送魏氏的棺椁离开后,刘章吉拱手行了个礼:“多谢世子殿下。”
李泽抬手虚扶了一把:“节哀。”
他说完,赶在刘章吉开口道别之前又说:“不知刘兄是否方便,为了结案,还有些小事情想请教刘兄,可否书房小叙片刻?”
刘章吉有些诧异,他稍稍抬头,不敢推辞:“世子大人尽管问,小人得空的很。”
李泽忙让开身侧的路:“刘兄这边请。”
趁这个机会,沈慕琼将云姑带到一旁的厢房,嘱咐石江帮衬着,让云姑细细回忆一下罗汉堂的门楼和周围的环境,把它们画下来。
交代完之后,她才推开了书房的门。
李泽和刘章吉已经先一步到了,沈慕琼沏了两盏茶,一左一右摆在二人面前。
第一次到府衙的刘章吉显然有些好奇,他抬头环顾四周,看着梅兰竹菊的挂画,瞧着几盆绿油油的盆栽,感慨道:“正月尚未入春,大人这书房里却已经是春意盎然啊!”
李泽淡淡笑着,没寒暄,直接问了个出乎意料的问题:“家父还好么?”
刘章吉愣了一下。
温润的水气自茶盏中带着芬芳的茶香,翩然而上。
李泽没说话,端起茶吹了一口,等着他回答。
刘章吉脸色不是很好看,半晌才说:“家父离家已近二十五载,我都已经记不得他的模样了,想来也应该过得挺好吧。”
他有些自嘲的笑了下,也端起茶盏吹了吹。
“如今是在哪个仙门?”李泽问。
眼前,刘章吉的后背僵硬了。
他凑在茶盏旁,看着盏中倒影,没说话。
“没别的意思,皇族和仙门一向交好,若是……”
“殿下还是有话直说吧。”刘章吉收了面颊的笑意,他放下茶盏,望着李泽,“殿下叫我来此,不就是有些事情想问我么?”
他颔首致意,先一步道:“家父是修士,但这是我儿出生的时候,我才知道的事情。”他轻笑,“我儿出生那日,我娘高兴到语无伦次,无意间说走了嘴,我才知道我父亲是个修士,当年我出生的时候,有仙门想带走我,我娘不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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