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和元年,六月十五。
青石巷外。
赵越与袭香赵忠等一干奴仆,便站在这青石巷外。
江南绵绵的烟雨宛如瑶仙翩翩而来,总是给人以无限遐想。
淅淅沥沥的细雨,沾染着夏日泥土花草的味道。
这气息好象千年杜康神技酿出来的丝丝玉浆,让人如痴如醉,心旷神怡。
哒哒哒~
雨点儿特意在宽大的芭蕉上停留,轻轻的拨弄出那天籁的琴弦,敲打着每个人的心扉。
袭香撑着油纸伞,与赵越一同侍立在雨中。
“郎君,不进去?”
“自然要进去。”
赵越看着这雨下的青石巷,当真是一处好风光。
青石巷,字如其名,乃青石所铸的巷子。
巷道石筑墙并跟各家院墙连成一体,这种建筑风格是有效的军事防御系统,而且这些巷道里有专门用来迷惑敌人的“直角巷道”可诱敌进入死胡同。
看多了兵书,这青石巷的门道赵越也是能够看出一星半点来了。
流水伴雨水,青石伴徐风,赵越一步跨入青石巷。
青石巷中不止有一处人家,具体来说,有许多家,但在青石巷最高,最显眼的地方,有一处占地颇广的宅邸,其门楼牌匾上赫然写着庾府二字。
这庾府,自然也就是今日赵越的目的地了。
“递上名帖罢。”
赵忠上前将名帖与信件一同递上去,门房管事见了,连忙迎了上来。
“赵郎君,小人恭候多时了,请。”
“除我外,可还有他人来访?”
那管事才到中年,但身姿挺拔,颇有文士的模样,那一双眼睛炯炯有神,模样比之外城下乡的县官也不逞多让。
从这门房管事中,也可窥得一族底蕴。
“还有刘家郎君。”
刘家郎君?
赵越愣了一下,但马上反应过来了。
“可是泉陵公刘遐之子刘肇?”
“正是此家郎君。”
赵越微微点头,心里有数了。
这刘遐泉陵公也算是一位猛将。其性果敢坚毅,弓马娴熟,开朗勇猛。每次作战他都率壮士冲锋陷阵,冀地人把他比作张飞、关羽。
不过...
刘遐猛则猛矣,近来身体却是不适,按照历史进程,怕也是到了要嗝屁的时间了。
刘遐与他那便宜老爹一般,都是手握军权的,而且...
泉陵公刘遐驻地淮阴,离广陵极近,若苏峻有异动,淮阴出兵,旬日可至。
入了庾府,书卷之气随之直扑而来。
箱子、围栏、亭台阁楼中,都有书画悬挂。
宝书巷,听书楼、阅书亭...
这府中的楼巷道,似乎都给了个小牌匾,起上雅名。
府中藏书之多,怕是让那些寒庶出身,无书可读的人垂头顿足啊!
“哈哈哈,小郎君来府,翼有失远迎,还望郎君莫要见怪。”
来人正是庾翼,只见他黑亮垂直的发,斜飞的英挺剑眉,细长蕴藏着锐利的黑眸,削薄轻抿的唇,棱角分明的轮廓,修长高大却不粗犷的身材,宛若黑夜中的鹰,冷傲孤清却又盛气逼人,孑然独立间散发的是傲视天地的强势。
手握羽扇,头戴纶巾,当真是羽扇纶巾,雄姿英发啊!
在庾翼身后,还有个比他矮半个头的庾彬。
此时他真用审视的目光打量着赵越,那眼神,就像是小舅子在打量自家姐夫一般。
“初入贵府,不合礼之处,还望主人莫要见怪。”
“客从外来,莫要怪我待客不周便是了,请!”
庾翼对赵越比了个手势。
从外廊直入内堂,客堂中,隐隐有声乐声传来,走近些,一股浓烈的酒水之气散发出来,入目处,还能见到优伶乐舞,歌姬展喉。
靡靡之音,倾入心扉。
“拜见中书令。”
主位之上,赫然是庾亮,此时他的目光不在这衣着暴露的优伶歌姬身上,而是放在赵越身上。
“小郎君,入座罢。”
他眯着眼睛,脸上展着笑容,看着赵越,就像是大灰狼看着小绵羊一般。
“谢中书令。”
赵越落座,他的座位在左侧首位,旁边便是庾亮,而在他对首,则是一位年纪长他少许的少年人,不是刘肇,又是何人?
除了刘肇外,内堂落座的七八个青年俊才,中年文士,怕都是庾家人了。
“月中之日,乃良辰美景,屋外细雨霏霏,倒是添了几分初夏雅情,今有两位才俊子弟,更使陋室蓬荜生辉。”
“国公谬赞了。”
刘肇端起酒樽,先对庾亮行了一礼,然后转身对着赵越、庾翼庾彬等人皆是行礼,再道:“能入庾府宴饮,实在令人喜不自禁,今大贤鸿儒具在,小子先饮一樽。”
一整樽酒,被刘肇一饮而尽。
“刘家郎君好酒量!”
庾亮眼中闪出赞许的目光。
这刘肇,算是会来事的人了。
虽然非是高门,但...刘遐病重,刘肇暗弱,正是好控制的时候。
不失为佳婿也!
“刘兄好酒量,既是如此,在下得邀,亦不能不有所表示。”
赵越端着酒樽起身,先是对庾亮行了一礼,而后转向众人。
“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庾家胜地,群英荟萃。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有优伶乐舞,美姬展喉,无案牍之劳形。今日在下等享此间乐,尤谢中书令之邀。”
“此杯我饮。”
赵越也是一口将酒樽中的黄酒一饮而尽。
“好一个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满饮此樽。”
庾翼亦是起身,对着赵越、刘肇以杯酒行礼。
“希望当真能无案牍之劳形。”庾亮亦是起身。
今日的宴会,他本来就是来解忧的。
希望...
真能解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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