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穆青小时候的记忆里,父亲很少有高兴的时候。即使春节除夕晚上,父亲也会因为一件很小的事情发脾气。
他觉得父亲是有意的,没事找事,但不敢讲。
几乎年年如此,以至于穆青很怕过春节,每年春节他都格外小心翼翼,即使这样也免不了挨一顿骂。
在穆青看来,父亲永远要在他们面前保持一种威严。父亲自认为必须有的威严,打骂不过是这种威严的体现。
他们兄弟俩也只不过是父亲的一件私有物品,而不是一个孩子或一个人,就像一个手电筒或一只吃饭的碗。
父亲生气的时候,会把手电筒恶狠狠的摔在地上,把一只不值钱的碗摔碎,以解心头之恨。
类似打骂的事情多了,穆青早就不再分辩。父亲说什么就是什么,不再当面顶撞。所有的事情学会了埋藏在心里,不愿与人交流,慢慢就养成了这样的习惯。
有事也不愿意再跟父母讲,讲了也没用,父母根本就不会站在他的角度考虑问题。
父亲永远是正确的,永远都要按他的意愿去做,如果争辩就免不了一顿打骂。
父亲常说的一句话:“我吃的咸盐比你吃过的饭都多!”所以对穆青的争辩基本是不屑一顾。
回家后除了吃饭,穆青基本就是猫在自己的房间,看书或写一些谁都看不懂的东西,后来他把这些东西叫做诗。
吃饭时父亲问什么就答什么,也不会多说。对此,父亲反而认为自己管教有方——孩子放下碗筷就知道进屋学习。
高中以后,穆青很少再和父母交流。他和父亲之间相处方式,就是淡然处之。
除了必须讲的礼貌用语,基本什么都不会主动讲;对于父亲的一些询问或关心,尽可能轻描淡写的应付,能少说尽量少说;
对于父亲的说教,不会接茬,但也不会表现出不耐烦,只是淡然的听着,不发表任何意见;
有时父亲会逼迫他必须表态,就会很简短地对父亲的说教予以肯定。
为了不给父亲说教、打骂的机会,穆青尽量每天很晚才会回家。宁可在学校晚自习或踢球,甚至到处闲逛,就像一个流浪汉。
星期天休息也很少在家,或去图书馆,或跟同学一起出去玩儿,或干脆报一个书法班,星期天就去学书法,高三以后就是闷头看书。
父亲很多次试着坐下来,想跟他长篇大论说教一番,都因穆青的淡然而无趣离开。
慢慢的父亲心里知道,小时候的打骂这时已经不起作用。他的任何说教以及生气,都好像掉进了流沙,激不起任何浪花,也很难再寻见。
兄弟穆阳与穆青完全不同。穆阳这个名字因为与“牧羊”谐音,就有了一个外号——“放羊的”。
老师和同学几乎都这样叫他,带有一种讽刺的意味,但他根本就不在乎。
他从小就不爱学习,上课坐不住,每天就和一些不爱学习的同学疯玩。逃课、惹事生非、打架斗殴,为此没少挨打,但根本不管用。
老师和同学认为穆阳跟放羊差不多,自己根本就管不住自己。
由着性子来,很多时候只是被自己的欲望驱使,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在他身上理性的一面很难见到。
长大一些后,穆阳为了少挨打就学会撒谎。
回来晚了,就是学校有事或去同学家做作业。星期天休息,要去给同学或老师帮点忙。
诸如此类,其实没一次是干正经事。时间长了也就养成了撒谎的习惯,瞎话张嘴就来。
混到初中毕业,没有哪所高中愿意要穆阳。也就不再上学,成了社会青年。在社会上跟一些不三不四的人鬼混,父母除了打骂也没什么好办法。
打骂不但没使穆阳回头,反而干脆不回家。有时回家,基本也是要钱。没钱给他就偷,偷父母的,有时也偷穆青积攒的零花钱。
父亲骂他,就会跟父亲面对面争吵。小时候父亲动手打不敢还手,也打不过。长大以后,父亲的蛮横就使不出去了。
虽然不会打父亲,但至少也会推搡招架。父亲的威严在穆阳这里根本彻底崩塌,父亲拿他毫无办法。
一个偶然机会,街道征兵,父母希望他能去当兵。
征兵要求高中毕业,父母就四处求爷爷告奶奶,希望能给他办一张高中毕业证,但四处碰壁。
后来和父亲比较要好的一名工友,穆青兄弟俩叫他顾叔,就住在穆家前面的楼里。说是能帮忙办,但要花一笔钱,父亲就把钱和穆阳的照片给了顾叔。
没多久,顾叔不知道从哪里弄了一张毕业证,也不知道真假。穆阳顺利参军入伍,为此父母都长出了一口气。
这样的家庭基本谈不上什么有用的人脉关系,有几个穷亲戚都在乡下,日子过得还不如他家。
几个穷工友,比如顾叔这样的,跟穆青父母差不多,都是生活在城市底层的人。
更谈不上富贵,穆青曾有过几个家庭富贵的同学,而且其中一个还和他比较要好。相处时间长了,自己明白应该不是一路人,随着年龄的增长,也就渐行渐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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