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德威知道,自己面临的是一个看不见的天花板,是排资论辈观念根深蒂固所形成的强大惯性。
他秦德威的官衔看着花样挺多,什么詹事府右庶子,什么侍读学士,什么鸿胪寺少卿兼提督四夷馆的,似乎琳琅满目。
其实本官只有一个,那就是从五品侍读学士,这就是秦德威一直被称为秦学士的原因。
詹事府右庶子是无任何实际内容的虚衔而已,只为了将秦德威抬高到正五品。
如果秦德威这次品级提升到了正四品,而其他都不变的话,那么本官还是侍读学士这个从五品。
虽说秦德威也不在意升官,但顶着四品虚衔,实际上依然做着从五品的实官,升了跟没升一样,那可就很没有意思了!
不能让别人形成印象,以为他秦德威是个只会默默接受的老实人啊!
所以秦德威对许天官行个礼道:“在下只是恰好路过,本来要去左顺门投奏疏的,暂且告辞!”
除了面见皇帝之外,大臣上疏途径大致有两种。
大部分情况是把奏疏交到通政司,然后由通政司每日早晨汇总,于左顺门交给宫里。
另一种就是大臣亲自跑到左顺门,直接投疏。当然普通大臣进宫没那么便利,一般秦德威这样的翰林词臣才能如此。。
许天官懒得挑理了,你秦德威刚才还说过, 是鸿胪寺卿樊大人恰好生病所以让你代替列席!
说完后秦德威又掏出本奏疏, 对众人晃了晃,随即就往外走。
其实大部分人都能看得出来, 秦德威对结果还是有点不满意的。但就是官场,就是首辅也不可能随心所欲啊。
同时众人也心如猫抓,很想知道秦德威奏疏里到底写了什么。
秦德威特意在这个时候说出来,绝非无的放矢, 肯定有点什么事情!
目送秦德威离开后, 许天官咳嗽一声,对众人开口道:“继续议事!第二件是......”
但许天官却发现,多数人都心不在焉,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反正众人完全没心思开会了, 许天官这个主持人无可奈何。秦德威明明已经走了, 却又好像没走。
有个人声音大了点:“秦学士年少气盛,莫不是要赌气请辞吧?”
当即又有人反驳:“不可能,如今圣心忧烦,中外小心皆翼翼, 秦德威哪敢胡闹?”
这时候, 今天一直沉默的户部尚书王以旗忽然开了口, 很淡定的说:“诸君不用乱猜了, 秦学士只是想要上疏请立东宫以固国本。”
众人齐齐愕然,整个东朝房瞬间鸦雀无声。
他们确实有预感秦德威要玩一把大的, 但也没想到玩这么大!
还有些人饶有兴趣的看看户部尚书王以旗,再看看礼部尚书张潮、刑部尚书王廷相。
细节很有趣啊,谁是秦德威最信赖的工具人,一目了然......
等短暂的寂静过后, 东朝房里爆发出了更大的讨论热度。
自从嘉靖皇帝有了儿子, 前两年不是没有人想过上疏提议立太子。
但大家也都知道, 嘉靖皇帝这个人喜怒无常, 性格又非常敏感多疑,劝他立太子实属风险莫测。
万一皇帝觉得这是嘲讽他身体不好,那就玩砸了,所以还是秦德威胆子大。
而且更让众人都想不通的是,你秦德威对升官不满意,与提议立太子之间有什么关系?
难道提议立太子, 就能让你更满意的升官?
但就算立了太子并设置东宫属官, 那也是国本大事, 容不得你秦德威在里面趁机渔利。
如果是说想政治投机, 那皇子才两周岁又三个月, 要投机也太早了!
从东朝房出去就是午门,过了午门走几步就可以到左顺门,所以秦德威很快就投了奏疏。
于是乎没过多久,还在东朝房继续开会的众人就看到,秦学士重新出现在了东朝房门口。
虽然不明白秦德威为什么又回来,但大家有很多疑问想问。
许天官忍不住就率先发问:“你真上疏请立东宫去了?”
秦德威打个哈哈说:“原来诸公已经知道了?没错,确实如此!”
许天官又问道:“你为何如此做?”
秦德威一本正经的答道:“陛下南巡在即, 按照祖宗规矩,应该有太子留守京师监国, 以防京师无主生乱!
所以才要谏言陛下为了南巡,请速立东宫,以稳定天下人心。”
这个理由非常合情合理合乎逻辑, 完全没问题,就是多疑猜忌的嘉靖皇帝也挑不出理。
但众人有点无语,大家想知道的为什么, 并不是这个官方说辞里的为什么!
只有霍韬习惯性的斥道:“国本大事,你一个小小词臣也敢妄言!所图不过邀名买誉,以此希求幸进而已!”
秦德威嗤笑了几声,不阴不阳的答道:“霍总宪莫非忘了,在下官居詹事府右庶子?
所以在下为东宫之事发言,乃是尽职尽责,天经地义,有何可以指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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