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续一个礼拜,江落苏每天清早打开门都能看见一个火盆,里面烧的是纸钱和金元宝。她不怪大陈的家属,一条活生生的命断送在她厂子里,总得允许他们出出气。她不厌其烦地收拾,却不知房东从哪听来了消息,嫌这种事太晦气,不肯再把房子租给她。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江落苏没了厂房,现在连住房也没了,她觉得自己很好笑,在姚城辛苦奋斗十几年,到今天真正验证了一无所有四字。
沈沧行来接她和江任杰去他的住处,江落苏哪肯?还没结婚呢,她拖家带口住进人家里,像什么样子?她一边联系中介找房,一边被江任杰抱怨,“我说你就是轴,他的房子不迟早是你的房子吗?放着那么宽敞的房子不住,非得让老爸跟着你颠沛流离。”
江落苏说:“你爱跟跟,不爱跟拉倒,我可没请你。”
江任杰对他女儿这倔脾气很是无语,可办法没有,谁让是自己亲生的。好在未来女婿还算孝顺,女儿厂里出事后他忙前忙后,这回还诚心邀他们搬过去住,果真是把他当作一家人了。他甚至觉得女儿没必要为着火的事担忧太多,解决办法无非是赔钱二字,反正他未来女婿多的是钱。当然,这些话他只敢在肠子里转转,万万不敢说出来让女儿听到,否则又少不了一顿教训。要说他这爹当的,也真是窝囊透顶了。
找到房子之前,江落苏把江任杰送到七里岙跟他师父暂住,李安华对老江万般嫌弃,却对小江心疼得不行。知道江落苏处理手头的事处处要用钱,拿出自己存了好几年的杨梅款,想借给徒弟度过危机,“这钱你先拿去用,不够了找阿行要,就说是我让你去要的。”
江落苏笑道:“师父,你看我现在背一屁股债,搞不好真会卷款跑路,你就别让我良心不安了吧。”
“狗屁的卷款跑路,这才多大事你就跑,你现在怎么变得跟你爹一样怂?你还记得当初是怎么跟我雄赳赳气昂昂说自己要办厂的吗?哦,现在这么点挫折你就想跑?那你跑吧,出去别说你是我徒弟就行,我丢不起这人。”
李安华嘴硬心软,连鼓励人也说不出一句好听的,可江落苏却觉得很顺耳。她想起几年前她在迷茫的时候来找她师父,当时师徒两人就坐在院儿里的那棵栀子花树下,她跟师父说她想办厂子,李安华是第一个支持她的人,一路走来,也总是在她最需要的时候托她一把,可这回江落苏却不敢接受他的好意了。她头一回对自己丧失信心,更不希望令师父失望。
江落苏在陶皎家里暂住,陶皎差点贡献出她的买房款。陶皎担心婚后地位不等,正在偷偷积攒她的那部分房款。她不像林澈,有那么好的父母替他兜着,她存钱全靠自己从牙缝里抠,这半年来为了攒钱,所用的护肤品价位都直线下降,衣服更是不敢买贵的,这回江落苏出事她却眼都不眨地把钱拿出来,扬言:“房子可以不买,姐妹出事绝不能不管。”
江落苏把银行卡塞还她,昧着良心吹牛皮,“你们怎么一个个都觉得我是穷鬼?我好歹也办了几年厂子,积蓄还是有一点的,不至于没米下锅,都过好自己的日子吧,别成天操心我。”陶皎这才就此作罢。
哪怕逃离了东阳混沌的环境,也还是有数不清的麻烦等着江落苏解决。她去银行打完房东的赔付款,账户上就空空如也。李茂山这个时候却催她去绍兴,谈解约和模具赔偿的事宜。江落苏早已料到,她才不会傻到指望李茂山会在这种时刻心慈手软,业务没了就没了,反正她也没厂房生产,就是那些模具被高温烘烤后各有各的问题,光是模具修理费估计都够她喝一壶了。
谢星够义气,知道她厂里出了事故,临时在隔壁镇找了个工厂合作,勉强能稳定供货,他在电话里鼓励江落苏,“姐,我等你东山再起,到时候你依然是我公司合作厂家的首选,别人在你面前全都得靠边站。业务的问题你别愁,我现在正在尝试跨境电商,行业里已经有人做出了名堂,我在跟他们学习呢,你也赶紧的,趁我学习期间把厂房找好,到时候大单说来就来,你和你的车间得随时配合我。”
江落苏听完这番话心中温暖,感激之余却也没忘上次借出去的那笔钱。这种时候,她也不讲脸面了,硬着头皮找谢星要。谁知谢星最近也不宽裕,说手头有点余钱都拿去租仓库和扩招人员了,可能没法立马还钱给她,但是他愿意为了江落苏回去跟他爸服软认错,争取从他爸口袋里弄点钱出来,先帮江落苏解决燃眉之急。
江落苏对谢家父子的内部矛盾全然知情,知道让小谢去跟老谢低头对他来说牺牲有多大。他刚出来那会吃尽苦头也没向家里伸手要过半分钱,这回却肯为自己去跟他爸认错,这份好意她心领了,可她受不起,于是极力劝阻谢星:“你可千万别,你爸的钱打死我也不会要的,我们非亲非故,我可没那脸撺掇你去诓你爸的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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