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是一瞬间,林越的里衣就湿透了。
这个问题,如果自己回答得不够好,即便皇帝不当场要他的命,怕是以后也别想继续做官了!
保命第一!
想通这一点,林越反而奇迹般地镇定下来。
他仍旧低着头,恭敬地回答道:“臣并不敢确定,但臣搜集到的线索不会说谎。”
说罢,林越稳住心神,继续往下说。
“有人曾目睹,一名举子在失踪前不慎撞到一辆马车,那辆马车上虽然没有明显的家族标志,但据说马匹皮毛油亮,车夫亦是家仆打扮,足见并非从车行租赁而来。”
哪怕是在天子脚下,马车也不是小富之家能养得起的。
见皇帝听得专注,林越又说道:“据茶楼的人说,另一名举子则多次去他们那里喝茶,每次必点大红袍。”
皇帝一怔:“大红袍乃贡品。”
林越点点头:“即便外面所售卖的只是普通品质,完全和贡品无法相提并论,但依旧不便宜。”
“类似的线索,都记在册子上,所以臣推测,凶手此人应该出手阔绰,而且本人看起来文质彬彬,温和儒雅。”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就是那些人虽然下落不明,但最近十年里,京城及周边地区并未发现无名男尸。
如果他们已经惨遭毒手,普通人如何处理这些尸体?
没看到平民在家吃顿肉都瞒不过邻里吗?
除非这个人有足够的私人空间,而且不会轻易受到打扰。
放眼望去,也就是勋贵们才能满足这样的条件。
“即便如此,你就贸然认定承恩侯世子是凶手,还拉王阁老下水!”
皇帝也听明白了,但他仍旧一副生气的样子,顺手抄起龙案上的镇纸,往林越脚边一丢。
林越跪着,一动不动。
笑话,皇帝要打人,谁敢躲啊?
尽管没打中,不过皇帝似乎因为发泄出了怒气,整个人看起来平和了许多。
“起来吧。”
他看了一眼林越。
“这个案子你不要再管了,朕会交给刑部和大理寺还有都察院,进行三司会审。”
皇帝忽然想到林越如今还在观政,并未授官。
“原来你主动要去刑部,是为了查案。”
他恍然大悟。
林越也不隐瞒:“臣有一同窗,正是那位侥幸活下来的赵秀才。”
赵秀才因为相貌的原因,一直活着,承恩侯世子实在舍不得杀他。
如今他被救下来,只是全身多处受伤,很是虚弱,大夫看过,说至少要休养一年半载才能慢慢恢复元气。
而且,出了这种事,他恐怕也不可能再参加科举了。
实在很可怜。
“哼。”
皇帝本想说他为了一己私欲,又或者公器私用。
转念一想,如果不是因为林越锲而不舍地寻找赵秀才的下落,或许承恩侯世子的暴行就会一直持续,还不知道会死多少人。
“既然你这么喜欢查案,朕就让你查,最好把这天底下的案子都查清楚!”
皇帝丢下一句话,让林越退下。
林越惶惶不安地走出御书房。
好歹,这颗项上人头是暂时保住了!
经过三司会审,承恩侯世子被判斩立决,秋后问斩。
到行刑那日,他和一群死刑犯被拉到菜市口,监斩官一声令下,刽子手的大刀一闪,人头落地。
皇后娘娘在宫里哭得几次昏死过去,可惜她被禁足,连宫门都出不去。
贵妃听说了此事,她嗤笑一声:“还不知足,陛下给她面子才判了斩立决,否则就凭他干的那些事,千刀万剐也不为过!”
虐杀数十名有功名在身的读书人,整个士林都震惊了,数百名学子围在衙门门口请愿,要求严惩凶手。
承恩侯世子这么快就掉了脑袋,也和皇帝下令,务必要尽快安抚民众情绪有关。
紧接着,王阁老再次上书,说的还是收回勋贵庄田一事。
大朝会上,那些勋贵安静如鸡。
再也没人像承恩侯那样,伏地痛哭了。
大家都明白,这一次是王阁老一派取得了完全的胜利。
承恩侯世子仅凭一己之力,就彻底让勋贵们失去了圣心。
瞧瞧,朝廷养着你们这群米虫,你们平时享用着民脂民膏,一个个吃饱了撑得难受,竟还开始残害他人性命!
大势已去,承恩侯第一个带头将庄田还给了朝廷。
至于佃户问题,他也没敢趁机生事,都转到自己的庄子上做活去了。
皇帝也表现得十分大度,一挥龙爪:“朝廷只收回之前赐予勋贵们的庄田,至于大家的私产,朕和朝廷都不会觊觎,诸位爱卿放心。”
大家嘴上高呼皇恩浩荡,心里全都在骂人。
还要不要脸,说得这么好听,咋的,你还想要我们捐出家产吗!
到了年底,一切终于尘埃落定。
长兴伯府内,叶氏正抱着女儿懿姐儿坐在窗前赏雪。
小小的邓令懿牙牙学语:“雪,白雪……”
周忠义家的又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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