押着李文岚来城下下战书的敌军最终葬身城下,蓝敏仪等人本以为马上就会迎来一场恶战,谁知后方的敌军居然退兵了。
不知是宛奇真的被弩箭射中了,还是在故布疑阵,前去探查的斥候一直没有消息传回。
紧张的一天很快过去,夜幕降临,城墙上的紧张气息也没有消散。
今天的夜色并不明亮,半圆形的上弦月挂在天空,还要时不时被云层遮挡,无法照亮无边的黑夜,云暮城的城墙上点起了灯笼火把。
因为敌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进攻,所以当值的将士绷紧了精神,手持武器挺拔的站在城墙上,眼神锐利的扫视着远方。
而不当值的将士抓紧一切时间休息,养精蓄锐。他们席地而坐,倚靠在一起入睡,手中还紧紧握着武器,以便在敌军偷袭时可以迅速起身迎敌。
在这种大战前紧张的氛围中,曲膝坐在城墙垛口上,懒散倚靠在城砖上的蓝敏仪显得格格不入。
从前在众将心中,公主是个有些冲动、心软、凭义气做事、没什么大局观的好人。
毕竟她敢冒险跑去北狄只为亲手给家人报仇,还会为了给拦路喊冤的女子申冤而得罪徐家,怎么看也不像是个成熟理智办大事的人。
可上午发生的事震惊了众人,在众位老将还在担心公主重情心软不能顾全大局时,她居然丝毫没有因为敌军的要挟动摇,最后更是亲手射杀了表姐。
其行事果断狠辣不得不让众人重新考量,到底公主是个什么样的人?哪一面才是真正的她?
让她们震惊的不但有蓝敏仪,还有蓝晏姝,非但没有如他们猜测的一般哭闹着让侄女出城救人,还亲口决定了女儿的生死,这是一般人很难做到的。
所以虽然公主究竟是何脾性还没什么定论,但很明显蓝家的女人心狠手辣不好惹,自家人都能痛下杀手,何况别人呢?
蓝敏仪在众将中的威信有显着提升,具体表现就是今天敢于质疑她决定的人明显变少。
但这种变化并没有让蓝敏仪有任何欣慰,她再次被种种复杂情绪包围了。
临时居住的府里为李文岚搭起了灵堂,白茫茫的一切让她感到压抑,又没有睡意,干脆跑到了城墙上吹冷风,希望能吹去一切烦躁。
刚才去姑姑的房中,姑姑面朝床里,丫鬟说她已经睡下了,可是那枕头上明明有一大片泪痕湿漉漉的,不知是真的哭累了睡了,还是怪她没能救下岚姐姐,所以不愿见她。
想到此,蓝敏仪举起手中的水囊,仰头喝了口,冰凉的水瞬间流过肺腑,感觉心都凉了。
其实此时她很想大醉一场,可惜战时不可饮酒,只能喝口凉水聊以慰藉。
蓝敏仪举目望向远方,只能隐约看到苍凉的大地。
在这时候,林启登上了城墙。一回生二回熟,上午林启跟着蓝晏姝上了城墙,事后也没人说什么,所以今晚值守的士兵又让他上来了。
守在蓝敏仪身边的蓝星见林启过来了不由得皱起了眉头,转头看了看有些颓丧的蓝敏仪又泄了气,若他能让家主走出困境也是好事。
蓝星冲林启微微点头后就避开了,去那边同今日当值的将军聊天,林启缓步来到了蓝敏仪身边。
蓝敏仪早听出了林启的脚步声,他这个文人公子优雅轻盈的脚步与将士们还是有很大不同的。
蓝敏仪仍然看向城外,却抢在林启前面开了口,“大战在即,城楼上危险,林公子怎么又上来了?”
林启看了看坐在垛口边缘的蓝敏仪,不知道她怎么好意思说这话的。明知道大战在即,城楼上危险,还要坐在这儿当活靶子!
不过林启也没多嘴,毕竟蓝星等人没劝自家家主下来,想来是无碍的,“回殿下,长夜漫漫,辗转反侧,想起殿下曾命学生了解真正的战场,就想上来看看深夜值守的将士。见殿下在此,特来拜见。”
“怎么?被白天的事吓的睡不着觉了?”蓝敏仪转过头来看了他一眼,又接着转回去看着城外,语气中带些讽刺,“睡不着也回去吧,夜间寒凉,林公子伤势未愈,不宜外出。”
上午的事让许多见惯了腥风血雨的将士都在暗中说自己冷血无情,这位贵公子只怕更难以接受吧。
虽然这本就是她让林启入城的目的,但想到林启会因此怕她、厌恶她,心中还是有些烦躁,毕竟这是第一个让她动了心的人,她不希望这人根本看不懂她。
林启的眼睛一直落在蓝敏仪身上,目光深邃,“回殿下,学生并未害怕,只是有些心酸,心疼。”替你心酸,为你心疼。
“没有死在敌人手上,却死在了亲人箭下,是挺值得心酸的。”蓝敏仪脸上满是自嘲,她如今也算是统领千军万马了,可仍然无能为力,还是像当年一样被逼着做选择。
林启看着她的表情只觉十分难受:“学生不是为曹夫人感到心酸,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学生从曹夫人脸上看到了放松,她应该是庆幸自己解脱的,她并不怪您,甚至是期盼的。”
类似的话当年蓝星也说过,蓝敏仪苦笑一声,“是啊,都解脱了,独留我一人面对这无尽的黑暗。”她将头倚在城墙上闭上了眼睛,左手又摸上了腰间装着木雕的荷包。
林启感觉有些怪怪的,总觉得她说的还有其他事情。
还不待林启细看,蓝敏仪又猛然睁开了眼睛,迷茫痛苦的眼神变得锐利,没等林启反应过来,就感觉一阵天旋地转,他被蓝敏仪扑倒在地上了。
紧接着就是一阵风声响起,三支尖利的箭从他们头上飞过,深深地刺入了后面的木门框。
匆忙之间,蓝敏仪依然记得避开林启的伤口,甚至左手还护在他的脑后,免得他被坚硬的城砖磕伤后脑。
周围响起了士兵的吼声,“敌袭!有敌袭!”
这一瞬间,林启已经听不到外界的响声了,他目光定定地看着近在咫尺的心上人,蓝敏仪身上穿着冰冷坚硬的战甲,并不温暖也不柔软,但这近距离的接触仍然让林启回不过神来。
好在蓝敏仪没受影响,在确定已经没有箭后,她迅速的起身拿过弓箭跑了出去,只给林启留下了一句:“赶快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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