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风雁敛去笑意,神色变得前所未有的凝重。
她直视着旎啸,字字铿锵:“我无需你许下任何诺言,所以你不必有心理负担。我唯一所求,希望你能尽快拿到我爷爷留下的东西,不让它落入外敌或是奸佞之手。
“虽然我只是一女子,但忠君爱国之心仍是有的。只要那份秘密不落入坏人之手,即使我日后遭遇不幸,也无憾了。”
旎啸闻之,心潮翻涌,千言万语哽于喉间,终只化为一句深沉的“谢谢”。
骆风雁见说,嘴角勾起一抹温柔的弧度,笑道:“谢我什么?若非几年前你出手相救,我早已化作昆仑北麓荒漠中的一缕孤魂,说不定连尸骨都化作了野兽的腹中之物。”
旎啸目光深邃,望向天边那抹残阳,心中暗自立誓:论发生什么,都要为这位骆家小姐找到一个安全的归宿。
似乎猜透了他的心思,骆风雁笑道:“如果有一天,你得到了我爷爷留下的东西,解开了当年他受嘉靖帝密旨的秘密,也许那时,我不必像现在这样终日东躲西藏,提心吊胆了。届时,真相大白于天下,世人皆知,就不会有人再惦记我,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了。”
旎啸愣愣地看着眼前的骆家小姐,心中不由得对她赞叹不已,先前心头的沉重之感顿时减轻了不少。
两日后的深夜,月光稀薄,旎啸轻声唤醒了沉睡中的骆风雁。
“我们要出发了吗?”骆风雁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轻声问道。
旎啸点了点头:“不过在走之前我们需要易容改扮一番。”
不久,骆风雁身着新装,若非身形依旧窈窕,几乎要让人误以为是位粗犷的江湖汉子。那刻意粘贴的胡须,更添了几分不羁与凶悍。
接过旎啸递来的衣物,骆风雁先是眉头紧锁,嫌弃之情溢于言表:“这身衣服是从哪儿来的呀,真够臭的。”
言罢,她再次嗅了嗅衣物,虽然满脸不情愿,却还是毅然决然地换上了。
旎啸在外面回应道:“路上再告诉你详情。”
夜色如墨,他背起骆风雁,悄然穿梭于南漪湖畔,向北而行,步伐轻盈,似风过无痕。
此行路径,旎啸预先规划好了:先绕南漪湖北岸,那里是三州交界之地,于隐蔽之所再易容换装,而后西行,经水阳、黄池,入太平府地界,最终芜湖登舟,逆水而上,穿川蜀,越秦岭,直指陕西。
沿途,旎啸小心翼翼,借夜色为裳,以树影为伴,岩石为蔽,悄无声息地沿着湖畔,向东北潜行。
山寺晨钟悠扬,水乡鸡鸣四起,寒露浸湿衣衫,不知不觉间已是拂晓。
至一隐秘所在,旎啸轻手轻脚地将骆风雁放下。
她羞涩低头,旎啸也感几丝尴尬,深知男女有别,尤其是这位骆家小姐出身书香门第,乃是大家闺秀,若非家遭不幸,本该深藏绣楼,哪会有这般抛头露面、与男子如此亲近的情景?
片刻沉寂后,骆风雁终是难忍衣物之异,轻声问道:“旎啸,这衣服为何有如此大的气味?”
言罢,轻嗅衣袖,一股酒香混杂着难以名状的气息扑鼻而来。
她眉头微蹙,复又靠近旎啸,细嗅之下,一丝血腥之气悄然入鼻,不禁惊呼:“啊,你杀了他们?”
旎啸沉默片刻,终是点头应承:“此二人,乃此地一霸,横行乡里,欺压百姓,过往商旅亦难逃其手。更有恶名远扬,背负多条无辜性命。”
骆风雁见说,心中不免五味杂陈,又问:“何以渔民村民不诉诸官府?官府又为何放任不管?”
旎啸嘴角勾起一抹淡笑,缓缓道:“此二人,幼时得少林俗家弟子指点,习得几招半式,便仗势欺人,横行乡间。
“而后,更与弘愿寺一位德高望重的老僧结缘,认了义父,那老僧之子恰为府台远亲,如此错综复杂的关系网,官府又如何敢轻易触其锋芒?”
骆风雁闻言,眸中闪过一抹复杂之色,默默颔首。
旎啸目光深邃,续道:“世间此类恶徒,比比皆是。我斩杀二人,实为替那些含冤受屈的渔民百姓,及那些无辜丧命的灵魂讨回公道。”
骆风雁心中五味杂陈,对这身粗犷装扮愈发抵触,只想脱掉这身衣服。
她自小读圣贤书,择友极其慎重,更不会与不良之人为伍,不学其粗鄙之态,不与轻薄之人共箸,以免近墨者黑。
旎啸未察其色,只顾前行,四处张望,以防不测。
骆风雁终是调整心绪,加快脚步,与旎啸并肩,轻声问道:“我们已经摆脱了那些人的追捕吗?”
旎啸眉头微蹙,轻轻摇头:“恐怕还没有。”
随即他转头微笑着安慰骆风雁,“你不用害怕,一切有我在,而且我早已做好了准备。”
骆风雁轻颔其首,二人复归静默。
片刻后,骆风雁打破了沉默:“你来到宣城有多久了?”
“自八月到了铜陵,之后经常来宣城,还在紫林山庄周围转过几次。”
见骆风雁神色复杂,既有释然也有哀伤,旎啸缓缓道:“骆家之事,非同小可,我相信你也明白,因此引来了众多势力,都想将你带走。其实我知道,很多事你并不知情,即便是你父母,也未必全然了解。当年你还年幼,如何能洞悉那等复杂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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