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江木泽一生气就会像李琳一样,浑身颤抖。怒火中烧,坐在凳子上,陈立芊也无从安慰。
没人能压住他的火了,陈老先生和彭会长只好拉着奶奶,到一旁坐下,自我介绍道:
“我是小江的义父,我们这后半生一路走来,是最清楚小江的无奈与艰辛的。所以,他刚才的无礼,请不要放在心上。”
“陈燚南,彭忠国,老身知道。”奶奶没有因为江木泽而生气,也没有因为年纪大而糊涂,炯炯有神的双眼令两位老先生感到诧异:
“哦?不知郑氏族上······”
“抱歉,我们郑氏没有两位那样闻名天下,更不像我们长孙如此功成名就。没想到啊,没想到这个当年被我们压迫的遗孤,居然活成了人上人。
过去那些事不提也罢,我这身老骨头也实在无以面对。但事关江家,事关小泽将来对江家的影响,我们今天不得不站出来求情,以救赎他那颗受伤的心。
对赵氏,我们已经亏欠太多,不想在有生之年看到江家再次重创他们啊!可是现在,我说什么好像都没用,望两位多帮帮劝劝,也好令老身死后对江家祖上有所交代。”
“这个放心吧,小江只是一时在气头上,我们都相信他的思想在我们之上,绝不会做出败坏道德的事。”顿了顿,彭会长继而问道:
“他是个言出必行之人,不知您老是否还记得他的生辰八字呢?”
“这事呀,不知两位信不信这个东西。众观天下富豪,有百分之八十都属猴;而他的猴,与诸多首富相同,均为庚申猴年秋中巳时——那是1980年农历八月初八早上正入巳时时!
这么多年来,随着他的名号渐响,我更是百思不得其解:为何早时明明秋阳高照,可从赵氏腹痛开始,天色渐雨?
半个时辰后,我儿见她可能要难产,便召集村中青壮年,把她抬到轿上,欲抬到县医院生产。不料这孩子,在彤洋村顺产了!”
“彤洋村?”李叔惊愕地凑过来,“不就是我们养猪场的土地吗?”
“是啊,说来这也算是天意注定!彤洋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居然被小泽建成了咱们东路最美的山村!”奶奶感叹着,李叔更加疑惑了:
“可怎么从来没听他说过呢?我们养猪场的土地,三分之一是凤洋境的,其余的全是彤洋村的。另外,我们目前在申请扩建的土地,也基本上属于彤洋村。还有,论村民的股份,彤洋村的人是占了大多数的;这些他从来都不担心将来会被剥夺公司管控权,而彤洋村的人也确实从一开始就不吵不闹,从不为难。”
“哈哈,这就属于我们郑氏的功劳啦!彤洋村全村都姓郑,和我们郑家庄祠堂是同一支系;小泽并不知道自己的身世,但彤洋村的人知道啊!他们不但知道小泽来自江家,更清楚他奶奶的娘家是谁!”
“是啊,都是天意注定!他这一生,从一无所有到现在,不知拉起了多少原本贫穷且很难翻身的人,包括我们啊!”
“所以,他现在已经名满天下,更不能让他在这个法庭上摔倒!”奶奶的拐杖掷地有声,起身想再次靠近江木泽,不料一名法警走进来,通告道:
“庭审开始,请大家入座!”
庭审现场,大家各就各位,江木泽依旧没把亲人们放在眼里。
法官法槌敲下,请高律师发表讲话,高律师起立道:“被告律师,我方原告关键人物已经给出和解意愿,不知你们商议得怎么样了。”
被告律师瞧了瞧人心涣散的被告席,起身说:“我们很同意接受江先生的意愿,但是还望江先生高抬贵手,给我们一些时间做准备。”
高律师听罢,把脸转向了江木泽。江木泽低着头,发出了极其恐怖的声音:“三天,我愿意把我宝贵的时间拿出三天,其余的没得商量!”
“小泽,妈求你!”赵来英一转身的瞬间,又扑到了江木泽跟前。
江木泽起身让出妈妈所跪的方向,只听得赵来英哭求道:“小泽,只要你放过他们两个,往后余生妈给你做牛做马啊!”
“妈,起来说话,不然他就走了。”陈立芊扶起赵来英,江木泽放下一句话,转身向出口走去:
“这是社会的钱,由不得我放不放过!还钱,是他们唯一的出路!”
儿子很决绝,母亲也终于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绝望,跪在地上哭喊着。而走到出口的江木泽,被所有人都不认识的两位须发花白、衣着庄重的一男一女挡住了去路。
在里面的人不知道怎么回事,只看见江木泽的脚步在缓慢后退着,浑身不自觉地抽搐着,嘴唇动了半天,也没吐出一个字。
是的,现场除了几个江家人认识这两人,其余只有江木泽一个人认识了——虽然已经过去将近四十年,他也没忘记这两张世界上最最善良的容颜!
江木泽一直后退,终于退到了律师背后,无路可退地站住了脚步,只见江父如同中邪般,起身震惊地走过来。经过再三确认后,他终于忍不住惊呼着紧紧抱住那老头:
“胡一为!是你吗胡一为!”
“江志铃,没想到我们再次见面,是在这种场合!”胡老师哈哈大笑着,和江父紧紧地抱在一起。
真的是胡老师和小雅老师,江木泽泪眼模糊,却呆立着不知所措!
真的是胡老师和小雅老师,陈立芊震惊之余,也仔细地端详着这两位来自传说中的大善之神!
胡老师和江父热情地问候着,小雅老师缓缓挪步到已经长大成人的小泽面前,轻轻地捧住那张挂满泪珠的脸:
“小泽,擦掉眼泪,让老师看看,让老师好好看看!”
“小雅老师!”江木泽“哇”的一声,扑进小雅老师怀里,哭得像个三岁的孩子,“老师,小雅老师,你们终于回来了!你们不知道,这些年我想你们想得好苦啊!”
“小泽!”小雅老师也动情地哭着,“对不起小泽,其实我们一直都没离开,你发生了那么多事,我们都知道。可是我们不知道我们都错了,以为你爸爸不会骗我们,不会再抛弃你啊!”
哭得很伤心,很委屈,快四十年了,不知两位老师是怎么忍过来的,更不敢问江木泽是如何思念的。
他们很痛心,痛江父的懦弱,痛江家的无情,痛这一生所有的不如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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