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袭话一出,局面霎时扭转。
太后偏头看向江太傅,示意他速速想对策。
江太傅一时也想不出阻拦之语,见了暄王妃那言出必行的气势,沉默少顷,最后竟对太后摇了摇头。
缓兵之计一旦无效,这件事已经无回旋余地。
洛城军开路,禁军拦不住,暄王妃必然能闯入宫去,没有太妃,没有皇子,暄亲王继位一事将成定局。
江太傅叹了口气,正欲让道,抬眼却见人群身后那个小小的身影像极了江蕴。
他一甩袖子,拨开边上的随从往前靠了两步。
待看清之后,他怒火攻心,眼前一阵发黑。
果真是她!
此时可以断定的是,江蕴是彻底叛了江家人,委身到了苏明樟手下。
而身为始作俑者,她此时居然还敢来?
江太傅调整呼吸,让自己先稳下身来,既然事情已无退路,那这个逆女就别想躲在苏明樟身后隔岸观火!
鱼死网破,他要她给江家的荣辱陪葬!
于是就在暄王妃踏入宫门的前一刻,他又高声阻拦:“王妃不必进宫探望了,那江太妃,如今就在苏相身后!”
暄王妃顿住。
太后这才注意到,在相府马车边上,站着一个小侍女,身量不高却站的笔挺,一双眼睛淡然地观着发生的一切,丝毫没有下人该有的避嫌意识和卑微之态。
正是那个假装乖巧软弱,实则敢杀人逃宫的贱人!
一瞬间,连带着里外的禁军和洛城军,数百双眼睛朝江蕴看过来。
江蕴自幼在闺中一方天地长大,根本没见过这般人多的场面,突然成为焦点,她本能的慌了一刹,但见身前那人背影,又很快淡定下来。
苏明樟虽说是文官,但绝不是那手无缚鸡之力的隽秀形象,与暄亲王站在一处,身量竟还略微高出两指,且身段也不输习武之人,江蕴想起方才在相府时被他护了一次,此时他依然在眼前,心中便很快有了底。
面对一众审视,她淡然自若地抬着头。
苏明樟回头看了一眼,见她一副仗势的模样,眼角浅弯,但很快敛眸藏起那一丝笑意。
还好没有被吓得六神无主,若是太没出息,那他也不屑护她。
江太傅见江蕴与苏明樟二人都无甚反应,似见他的话当耳旁风,直接是气的失了分寸,转头命令一个禁军道:“你,去把她给我带过来!”
那禁军转头看了眼太后,见她默认,这才跑去要拎江蕴。
苏明樟看似无意地走了两步,却正正拦住那禁军去路,禁军不敢冒犯他,便停住身回头,想看江太傅的意思。
江太傅亲自走来,“苏相,我说你身后着婢女就是后宫江太妃,是我的女儿江蕴!她私逃出宫到了你苏相手里,你是想包庇她不成?”
毕竟身居高位多年,江太傅说起话来字字如铁,也有几分信服力。
暄王妃并不知情,听了这话一脸茫然地走来,“苏相,太傅说的是真的?”
苏明樟道:“太傅说笑罢了,朝中谁人不知江太妃已有身孕,若是有所疑虑,找太医问脉便知。”
江太傅最善争黑白,他大言不惭道:“问脉有何意义?有孕一事或许会有误诊,但老夫难道能认错自己的女儿吗?”
苏明樟道:“还没问脉,太傅就拿误诊来说事,会不会太做贼心虚了一点?”
江太傅气急败坏的点了点头,“好,好得很啊,我生的这个女儿啊,除了一张狐媚皮相外一无是处,可苏相偏偏着了这皮相的魔,是非要护着她了?”
苏明樟轻笑,不置可否。
江蕴听了这番话则是垂下眼皮,掩住眸中悲切,冷冷开口道:“江太傅,请恕奴婢多嘴,太傅说奴婢是您的女儿,敢问您可知我的生辰八字,母亲又是何人?”
她的生辰,江太傅从来不曾记得,她生母何人,他从不愿告诉她。
所以此时两个问题,江太傅答不出。
可哪有当父亲的会答不上这两问呢?
退一万步说,便是生辰忘了,又怎会忘了孩子母亲的身份名讳?
见江太傅哑口无言,江蕴不免心中自嘲,而后语调更冷,“一来,奴婢没有身孕;二来,从未听宫中传出太妃失踪,三来;太傅答不上奴婢的问题,那么说奴婢就是江太妃一事,实在是无稽之谈,还请太傅不要混淆视听。”
江蕴句句说的条理清晰,逻辑通常,即便是巧舌如簧的江太傅也一时哑口无言。
他不可置信地看着这个女儿。
在府中十几年来是多么温顺文静,她从来不会反驳忤逆,便是病了痛了也只一声不吭,有时他忙起来,都会忘了府里还有她这号人,可今儿他算是见识了,什么叫会咬人的狗,不叫。
然他不知的是,江蕴并非生来软弱,恰恰相反,她本是个争强好胜的性子。
她才记事时,曾被二妹妹抢了奶糕,奶糕后来是抢回来了,却被罚去了一月的点心。
后来某次,江晗以她没有生母一事嘲讽,她头一次被激哭,推搡间二人都掉进了池子,后来她带着风寒罚跪了七日,江晗却有良医开药,风寒也未严重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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