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过程,凤瑶满目深沉,并未言话,只是待随着颜墨白踏入屋门,瞬时,一股浓烈的檀香与香蜡的味道扑鼻而来,而这略微阴沉且光线暗淡的屋子,摆设陈旧简单,不远处那靠窗的大长木榻上,摆着一张矮桌,几只垫子,矮桌上是一盘棋子,一直算卦的竹筒,一盏茶,别无其他。
凤瑶神色微动,目光在屋内径直打量,一时,心底也增了几许厚重与防备,只道是,这屋子倒是压抑得沉重得厉害,且明明的古寺禅院,而这所谓的悟慧师父的禅房之内,竟无任何菩萨佛祖之类的摆设,倒是奇怪。
思绪至此,身后的屋门,则被额外的小童们合上了。
厚重吱呀的木闷声吱呀而来,又或许是木门年久失修,连带这木门的吱呀声,都显得有些支离破碎。
一时,凤瑶眉头越发的蹙了起来,目光再朝那木榻上正盘腿而坐的人望去,则见那人,光头发亮,眉毛与长长的胡须皆是雪白,身上,则披着一件朴黄的袈裟,容貌,则皱纹密闭,看不出太多的美丑,仅是觉得,老态龙钟,仙风道骨。
这清冷的古寺,竟也有这等人物。
凤瑶心底微微一怔,神色也稍稍而变。
待得这时,颜墨白已牵着她停在了木榻前,仅是片刻,颜墨白勾唇而笑,温润儒雅的道:“几月不见,悟慧方丈倒是越发清修,仙风道骨了。”
悟慧并未抬眸,也未言话,满是皱纹的手指再度在棋盘上落下一字后,才唇瓣一启,平缓幽远的道:“是了,几月未见,也劳得颜施主还记得老衲。”
“近几月琐事缠身,是以,鲜少过来罢了。若说能忘得悟慧方丈,自是不可能的。”颜墨白微微一笑,嗓音柔和温润。
待得这话一落,悟慧终于是缓缓抬眸,一双浑浊的瞳孔微微清明开来,随即唇瓣一启,只道:“颜施主如今,仍如上次那般爱说玩笑。只是,这古寺常年鲜少有香客拜访,今日颜施主来,倒也是极为难得。正好,后山的山茶已是摘了茶叶,颜施主若是不弃,老衲便如以前的老规矩,为颜施主沏上两盏。”
颜墨白轻笑出声,温缓而道:“两盏倒是不够。我今日,还邀了贵客来。”
这话一出,悟慧缓缓转眸,清明幽远的目光微微朝凤瑶落来。
他那目光,太过深邃无底,却又像是脱离世外,无端给人一种深沉而又难以去双目触及的精密感,似是仅需与他对上视线,自己心底之思,仿佛都要被他看得通透一般。
这种感觉,顿时在心底沸腾起伏。
仅是刹那,凤瑶便已蓦地垂眸,那只被颜墨白扣着的手腕,也再度强行睁开。
“虽是凤气逼人,万千繁华,但却,还不曾经历浴火涅槃,便也未能真正扶摇直上
。”幽远脱尘的嗓音,无温无波,有的,仅像是一种说书算命一般的朴实与清淡。
奈何,这悟慧虽是说得漫不经心,但这话入得凤瑶耳里,却顿时变了味。
不得不说,这悟慧着实厉害,仅凭朝她面相观望,便知她为凤,想必她的真实身份,他也已然了如指掌。只不过,凤气倒是不假,但所谓的还未涅槃又是何意?难不成,她姑苏凤瑶上月才丧了双亲与兄长,还不算涅槃?甚至日后,还有大事要发生?
思绪翻转,瞬时,凤瑶面色也变了变。
她强行按捺心神一番,低沉而道:“悟慧方丈这话何意?所谓的还未能涅槃,可是在说,本……我还得经历一次人生浩劫?”
这话一落,她依旧垂眸,并不曾朝悟慧观望。
则是片刻,悟慧那无温无波的嗓音再度扬来,“的确还未涅槃,也的确还有人生浩劫。”
他言道得极为直白,全然不若一些占卜的隐士或是国师那般将别人的命途言道得极为隐晦与委婉。
她瞳孔微缩,低沉而问:“悟慧方丈这话,可是为真?”
悟慧缓道:“老衲此生,从不打诳语。今日此言,便是送姑娘的。”
说完,不再多言,仅是稍稍手脚一动,平缓的挪下了长榻,而后一言不发的沏茶去了。
颜墨白缓道:“悟慧方丈之言,稍稍听听便可。若是日后当真有事,见招拆招也成。”
是吗?
凤瑶转眸朝颜墨白望来,满目的复杂与幽远,“见招拆招虽是可行,但就怕,来不及。”
颜墨白面色从容,嗓音温润,“天下之事,再大大不过两军交战。而这大战之事,微臣都已自请包下,长公主只需在皇城等着微臣的大胜的消息即可。是以,天大的事,长公主也无需忧心,除非,这老天塌了,微臣顶不住,又或者,微臣突然不在了,长公主便得靠自己了。但微臣既是有这等允诺,只要微臣安好无损,自也不会对长公主失约。”
他嗓音平和温润,那醇厚好听的嗓音,也极为难得的卷着几许宽慰。
这颜墨白何时变的?
竟也变得能对她出言宽慰,说出这等大义凛然的话来了。
按照寻常的相处姿态,这颜墨白对她,不该是调侃嘲讽,又或者,委婉的争锋相对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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