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姐疯了,无缘无故地疯了。
若非亲眼看见,晏长风根本难以相信这是真的。
大姐性子温和开朗的,平日里说话轻声细语,从不乱发脾气,可此时却在房中发了狠地尖叫哭喊。
她缩在床角,谁也不许靠近,一旦有人往床边走便抄起身边的枕头被褥砸出去,东西丢完了就拿头撞墙以命相胁,撞得皮破血流不知疼痛,那柔弱的身子里活像装了头恶鬼。
晏长风看得揪心,只能先让丫头们退到院子里。
关上房门,屋里的人这才暂时安静下来。
“怎会突然如此?”她皱眉问道大姐的乳娘。
乳娘急得要哭,“大姑娘午睡醒来忽然就这样了,我们皆近不得身,夫人来了也不成,谁也不知道她是怎么了呀!”
“我娘如何?”晏长风一回府就跑来大姐的院子,还没来得及去看看母亲。她娘身娇心也娇,怕是受不得这样的刺激。
乳娘一脸愁道:“夫人她见了大姑娘这副样子好悬没哭晕过去,请了郎中来给她开了安神药这才消停,若非家中无人主事,也不能着急忙慌地把您叫回来……且说,没耽误柜上的事吧?”
晏长风她爹这几日外出押货,家里的生意皆要靠她盯着,忙是忙些,倒也不耽误什么,唯有一件事叫她挂着心。
老爹本该上午飞鸽传来平安信,却迟迟没有消息。家里的信鸽从未出现过纰漏,她因此担心老爹那边出了什么事。
可心里再急也不能道与家里人听,没得更添乱。
“不耽误事。”她安抚着拍拍乳娘的手,“您替我娘劳心半日辛苦了,先下去歇歇是正经,也叫大家各自歇着去,虽入了秋日头也毒,院子里站久了受不住,这里有我呢。”
乳娘一颗七上八下的心顿时有了主心骨,出了这样的事,家主不在,主母指望不上,幸还有个靠得住的二姑娘。
这扬州府里人人皆羡慕晏家家主好福气,娶了北都候府的大小姐,如此才得外宅兴旺,内宅顺平,殊不知主母是个享福命,外有能干的夫君赚钱养家,内有早慧的闺女掌宅理事,端的是不操一点世俗心。
二姑娘才十五六岁,已然比好些人活了大半辈子都强,不论是外面的生意还是内宅的家事她都能撑得起来。
只是可惜她这般能干却是个女儿家,但凡她生做男儿身,主母也用不着将姨娘生养的哥儿抱来傍身。
乳娘收起不合时宜的感慨,点头应了,依命叫院里的丫头老嬷退下。
晏长风目送大家离去,方叹出一口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的焦躁气。
大姐这个样子见所未见,严重超出了她的认知范围,她根本无从下手。
在门口踌躇半晌,她决定先想办法进屋,她们姐妹一向无话不谈,兴许大姐有什么不足为外人道的话能同她讲。
她抬手轻敲大姐的房门,询问:“晏小莺,我能进去吗?”
大姐名唤长莺,小莺是晏长风平日里没大没小的称呼。许是这姐妹间玩笑的称呼亲近,屋里一时没有喊叫。
晏长风轻轻推开门,往内室看了眼。大姐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把地上的枕头被褥捡回去,护盾一样围在自己周围,她披头散发,满面血污,猩红的眸子死死盯着屋门,好似随时要把进门的人身上戳两个洞出来。
“晏小莺?姐……哎呀!”
晏长风难得喊一声姐,本想套一套近乎,却不知惹了大姐哪根筋,对方抄起一只枕头便狠狠砸过来,裹挟的恨意像是要把她锤进地狱。
“你个口蜜腹剑的贱人滚开!休想来算计我,算计我的孩子!”
晏长风险一步躲开了枕头,却没躲开大姐的话,被“孩子”两字劈头盖脸砸了个懵。
什么孩子?谁是贱人?大姐说的这是哪国的话?
“晏小莺,你不认得我了吗,我是雪衣啊。”
晏长莺愤恨的神情一愣,“雪衣?”
雪衣是晏长莺给妹妹取的小名,是她最喜欢最亲近的两个字,这个熟悉的名字终于破开了她色厉内荏的外皮,露出她心中再也兜不住的惶恐。
“雪衣……是雪衣吗?你终于来了呜呜呜……你怎么才来呢,我险些就见不到你了啊……”
晏长风半是不明所以,半是心如刀绞,她疾步来到床前,握着大姐的手道:“是我,我来了,我一直都在呢,你怎么会见不到我呢?”
“我……”晏长莺不知想到了什么可怖事,顿时又是一阵惊叫,一边推开妹妹吼道,“你走,雪衣你快走,裴钰跟那个贱人不会放过你的,他们跟瑶娘还有老三联手,要害咱们姐妹!”
谁?裴钰?
怎么还扯到了瑶娘跟老三?
这裴钰不是别人,正是大姐的未婚夫婿,这两人依着父母之命结亲,面还不曾见,哪里来的这些故事,甚至还有了孩子?
晏长风一度怀疑大姐是闲书看多了,将哪个负心汉桥段转接到了自己头上。
“你在哪里见过裴钰了,他长什么样啊?”她试探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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