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修去扬州城征粮不甚顺利,入城就遭遇了百姓们的抵制。看书溂
倒也难怪,太子领兵征战连败,且每到一地就要征粮,是一群打着正义旗号的蝗虫,可谓臭名远播。虽然裴修已是尽可能地给当地百姓与商户争取减免赋税,但架不住朝堂威信越来越低,仗都打不赢,何谈来年?万一来年改朝换代了,这一朝的许诺屁用也没有。
而扬州城刚刚平息了民乱,百姓们是惊弓之鸟,再经不起任何人的入侵盘剥,在听闻大军退到苏州府后就三三两两地集结抗议。
不过前两日还未成气候,今日征粮官进城后,竟一下子聚集了数百人,一股脑儿堵在裴修一行的车马前,不让进城不说,还泼水掷物,十分野蛮。
“拒绝征粮官进城!”
“拒绝太子大军进城!”
“征百姓粮者必遭天谴!”
“绝不拿一粒米!”
裴修在各地征粮,没少受到阻碍,但这等架势的实属没遇上过。
陈岭护在裴修身边,如临大敌道:“爷,这确定不是民乱吗?要不要叫官兵来镇压?”
裴修躲开砸过来一颗烂菜叶,摇头道:“不可,这明显是有人蓄意煽动的,真跟百姓干上了,倒正中他们的下怀。”
陈岭:“不能吧,扬州城民乱已平,商会又有晏家主坐镇,会不会就是太子名声太臭了,百姓自发组织的,反正换作是我,我肯定也会抗议。”
“即便是自发组织,也不可硬碰,官家跟百姓对上,分寸稍有差池就会失了民心,你且退后。”
裴修说着纵马走向队前,首当其冲地迎着百姓们的盛怒。大约是他不怒自威的气度让人生畏,又或者是他不闪不避的态度过于坦然,沸反盈天的叫嚣声渐渐小了些,丢东西的也暂时收敛些许。
裴修身上被泼了水,湿答答的,身体的热气不断蒸发,骨头缝里都透着凉意,他压抑着咳嗽两声,不疾不徐道:“大家稍安勿躁,粮食征不征可以商量,但殴打官府人员是重罪,对你们没有好处,我想大家都是想安稳度日的普通人,谁也不想因为一件可商可量的事闹去大牢对吗?”
他一身叫人信服的气度,说话温和有度,与那些要么动辄拿官威压人,要么胆小如鼠缩头缩脑的官不一样。多数的百姓都不是不讲理的人,一个像模像样的官,说着有理有据的话,即便不能完全平息怒意,也不会再朝人泼水丢东西。
裴修继续道:“朝廷确实难,否则也不会跟百姓开口,但绝没有强迫之意,我呢奉命行事,必须要进城公办,还请大家看在前线那些挨饿受冻的兵将们的份上,容我等过去。”
听闻不强行征粮,大家顿时就觉得自己多少有些冲动了,因为传闻中说的是,太子所到之处如蝗虫过境,比土匪乱贼好不到哪去,这才一起来闹事。如果人家不强制,反而自家把人打一顿,这不是没事找事吗?
挡道的百姓自发让开了道。裴修朝百姓们颔首致谢,可刚要走,又有人叫嚣拦路。
“休要听他巧言令色!这不过是蒙骗大家的说辞,如果不强迫百姓,他哪里征得着粮食,又哪里会有那么多反抗的人?大家不要上当,坚决不能让他们进城!”
“就是,不能让他们进城,若是明抢,咱们哪里有反抗的余地!”
裴修立在马上,朝那位第一个开口的人看去,眼神威压,“这位兄弟不知道枪打出头鸟的道理吗,我好言相劝,晓之以理,你非要往大牢里闯,你说我是放过你还是不放呢?”
“不占理就要抓人是吗!”挑事的人又怂又勇,躲在百姓堆里扯嗓子叫嚣,“你抓啊,老子哪怕蹲大牢也要替乡亲们说话!”
裴修不怵他的挑衅,“你既然代乡亲们出头,不妨大方硬气些,站到我面前跟我理论,一味煽动百姓闹事这不叫替他们说话,这叫拉他们下水给你垫背,你以为法不责众是吗,今日我就告诉你,我只抓挑头闹事的,抓了就代所有百姓受罚,众责加身,流放死刑都是轻的,怎么样,还义正严辞地替百姓出头吗?”
那挑事的顿时哑了火,不只他,别的试图闹事的也都哑了火,好家伙替所有百姓受责,流放死刑还是轻的,这谁受得了?
就在这时,百姓堆里有几个混混样子的人站出来,指着方才闹事的人道:“这家伙分明是陷大家于不义,他挑起事来溜之大吉,倒霉的还是咱们,不能让这别有用心的害群之马继续住在扬州城!”
这几个混混正是乌雀帮的,因着近来乌雀帮帮主官府铲除乱民,为扬州城的安居乐业做出巨大贡献,往日恶霸形象成功洗白。
百姓们信服谁就往往站在哪一边,一时间大家都对那个挑事的人言语讨伐。
那兄弟本来躲在百姓堆里,这一下被孤立出来,仿佛叫人脱了裤子丢到大街上供人欣赏。他一时间不知是该捂脸好还是捂腚好,只恨不能钻地里把自己埋起来。
“乡亲们!大哥大姐们!我真不是要陷你们于不义,不要把我赶出去啊,我祖上几代都在扬州城,搬出去了没法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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