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守溪俯下身,抓起了两捧雪,揉了揉面颊,他皱着眉,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回到家的时候,娇小漂亮的小禾大人正扛着锄头,在栽种梅花,他帮着小禾种好了花,两人一同坐在清寂的冰雪长廊上,闲聊了起来。
“我总觉得,这一切像是在做梦一样。”林守溪说。
“哼,你也知道啊。”小禾幽怨地哼了一声,又柔和道:“这一切来之不易,尤其是慕姐姐,你可要对她好一点。”
“……”林守溪看着小禾澄澈的眼睛,质疑的话不忍说出,压在了心底。
“我昨晚梦见了一个人。”林守溪说。
“谁?”
“司暮雪。”
“你还惦记着那狐狸精啊……”小禾终于有些生气了,“当初长安城外,我的确让你拿她炼鼎火了,但可不是什么露水之欢都当得上一夜夫妻百夜恩这话的,你若对她还有想法,我劝你早点折了这点头,否则……”
小禾上下审视着他,思考着威胁之语。
“我们打败司暮雪了?”林守溪问。
“当然啊,这都一百多年前的事了……哎,你今天看上去好奇怪啊,怎么了?”小禾担忧地问。
“一百多年了么……”
林守溪生出了一种时过境迁的恍惚感,仿佛有什么重要的东西溜走了。
“是啊,一晃一百多年了……”小禾也露出了茫然之色。
林守溪坐在石阶上,静悄悄地看着身旁少女静美的容颜,记忆一点点追根溯源,却还是像在雾中穿行,始终看不到尽头。
小禾却是释然一笑,又扑了过来,薄唇凑到他的耳边,说:“帮我。”
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
不久之后,小禾身上厚厚的狐裘落到了地上,但令人吃惊的是,狐裘虽然脱了,但狐狸尾巴还在。
“这,这是……”林守溪盯着那截狐狸尾巴,怔怔无语。
“这什么这?当初你把我衣裳的尾巴拽断了,说赔我一根,这就是你赔给我的,不记得了吗?”小禾神色更加幽怨,一副要打人的表情。
“所以你一整天都……”
“要不然?”
小禾听了这话,真像是只被激怒的小狐狸,她扑了过来,嗷呜一口咬住了林守溪。
楚映婵抱着书卷回到小院时,看着院子里狼藉一地的白雪,螓首轻摇,“春日扫花,冬日扫雪,可真是忙得很呢。”
馨宁、恬静、清闲,美好……
之后的几天,林守溪都沉浸在这样的生活里,先前空了百年的记忆重新填补完整,但他不确定,这些记忆到底是不是真实的。
但这样的日子,似乎也很好。
渐渐地,林守溪也不想分辨真假,每天做的最多的事就是修习合欢经,只是看到小禾那截雪白的狐狸尾巴时,林守溪的心中还是会泛起悸动,他总觉得,自己忽略了什么极重要的事。
“你是不喜欢这尾巴么,怎么每次看到都这么怕?”小禾与他额头相抵,近距离盯着他的眼睛,审问道:“还是说,你被哪个狐狸精给伤到了,见不得狐狸尾巴了?”
“我只是在想,这一切到底是不是真的。”林守溪说。
“你怎么又在说这种话?”小禾不悦。
林守溪沉默良久,冷不丁问了一句:“小语呢?小语去哪了?”
……
“小语,今日的课就上到这里,留下的课业好好完成。”
宫语跪坐在地,听着师父的话,神思缥缈。
她是稚童的模样,穿着水绿色的襦裙,梳着可爱的发髻,额前的发剪得平平的,看上去有几分傻气。
“小语,怎么又在发呆?”
“啊……没有,我在想昨天晚上做的梦。”
“做的梦?梦见什么了?”
“我梦见自己长成大人了,长得,嗯……很大。”
“小语还小,不用急着长大。”
“知道啦,师父……”
小语注视着师父离去的背影,抱着书本起身,她走到闺房,翻开衣柜,看着琳琅满目的衣裳,又看了看书桌上摆放着的一盆仙萝,触了触脸,却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泪流满面。
“女儿。”一个青裙身影出现在她的身后。
小语转过身去,看到了一张温婉的面容。
青裙身影环抱住了她,用极温和的声音说:“小语,你一直在找我,对么?”
“嗯。”
“我在信里说了,让你不要找我,你怎么这么不乖?”宫盈问。
“哪有女儿不想见娘亲的呢?”小语轻轻地笑。
“为了见我,把自己弄成这副样子,值得么?”
“证仙道须化俗,我在人神境圆满了百年,也早倦了,不如搏一个可能,不好么?”
“你还是这般任性。”青裙女子微笑。
小语抱住了她。
她在一瞬间长大了。
……
小禾与苏希影同样深陷在精神幻梦里。
幻境中,苏希影没有迷恋任何人,她真正的迷恋是自己,准确的说,是自己左手炼毒的食指。
她是世上最好的毒师,对于这根富集了无法想象之多毒素的玉指,她有着发自内心的贪恋,许多时候,她甚至觉得,自己只是这截手指上生长出来的人,这根手指代表了她的全部,它可以帮她杀敌,也可以取悦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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