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黛玉游历归来,竟似换了个人般,以往敏感多愁之态,如今尽数敛了去。
跟着冯先生上学,不像从前似的,只是听着,从不说出自己心中的想法。
如今听到不赞同的,能和先生辩个一二三来,说不过先生,向先生告饶,继续学习;说得过先生,就大大方方露出喜气,而不是反思自己是否说多做多。
冯期感受到黛玉的变化,心里更喜。
黛玉聪明机敏,学习起来举一反三,若是男子,当是状元之才,冯期对这个学生上了心的,时常惋惜她不能参加科举,实乃朝廷一大遗憾。
黛玉与众人结交,也不似从前那般小心翼翼。园中聚会,她亦能开怀畅谈,时而吟诗赋词,时而玩笑打趣,阴霾尽去。
李纨见了,心下欣慰:“林姑娘如今开朗如此,实乃幸事。”
那王熙凤更是笑道:“这林妹妹如今变了性儿,倒叫我这凤辣子也刮目相看。这不是挺好的吗?看来这数日去一次庙里,倒叫林妹妹开怀了。”
贾母见黛玉游历居然还有此功效,身体肉眼可见的健康起来,性格也变得通透开朗,自此更加为黛玉遮掩,尽量让她多出去转转。
黛玉十岁这年的冬天,他们来到了繁华的金陵城,踏入金陵,热闹的景象扑面而来。
街道上车水马龙,行人如织,街边的店铺琳琅满目,一面又一面写有店里名称的旗帜迎风飘扬。
黛玉四处张望,眼中满是到了陌生之地的好奇与兴奋。
金陵虽说比不上神京繁华,却也别具特色,况且以往她都是坐在马车或者轿子里,隔着帘缝看一看,哪有如今站在大街上来的畅快?
逛了整整一条街,黛玉才意犹未尽地找了家酒楼,要了个包厢吃饭。
“大圣,以往父母总是感叹我不是男儿身,我还以为他们是重视男嗣,不喜我这个女儿,自怨自艾不之外,对他们恭敬有余,亲近不足也是真。
现在我当了一段时日男子之后,好像有些明白他们的想法。”
孙悟空闻言道:“哦?说来听听。”
“如果我是男子,就可以去考科举,在朝堂之上谋取功名,为家族带来权势与地位,将家族的辉煌传承下去。
就算没有科举之才,亦可以经商,积累财富,做一方豪绅。
男子可以自由地出入各种场合,结交权贵,拓展人脉。
而女子却困于闺阁之中,所学所识也多为了取悦他人。即便才情出众,也不过是等待着命运的安排,或嫁作人妇,在夫家的屋檐下小心翼翼地生活。”黛玉越说心里越难受,原来如此,似乎以往她的愁绪都有了解释。
“小小年纪就想这么多,不怕压了个子?
从古至今,有本事的女子比比皆是,以后总有人能改变现状,有男女平等的那一日到来。”孙悟空从不会被一些莫名其妙的想法所累,劝了黛玉两句,又道,“你既已经想到了这点,为何不多做些?不过这都是你年纪再大些,有能力之后的事了。”
黛玉思索片刻,晃晃脑袋,振作精神道:“大圣说得对,我现在已经改变许多,既想到,日后就知道如何去做了。
现在我们先来品尝佳肴,这道酒酿清蒸鸭子是金陵特色,味道甚是美味,大圣尝一尝。还有桂花糖蒸新栗粉糕,做法极为讲究,甜而不腻……”
忽然,楼下传来一阵喧闹声,那声音中夹杂着争吵与痛呼声,黛玉不由自主地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只见人群正中间,一个形容猥琐的男子跟另一个又矮又丑的老头一人一条胳膊在拉着一个年轻少女。
那少女生得妩媚婉转,额头正中间一颗鲜红的朱砂痣愈发衬得肌肤如雪,衣衫有些破旧,却难掩风姿,如今被扯得脸露痛苦之色。
黛玉不忍,加上有些好奇,拉着孙悟空下去围观,走到外边,问旁边的人道:“老丈,可知发生了何事?”
“嘿,小公子是问对了人,我是最早围在这里的。
里边较年轻的两人是一对父女,做父亲的想要将自己的女儿卖掉,换些银子,这事本也寻常。
那女儿生得貌美,立马就有人要买,谁知那女儿一看是个丑老头,不愿意了,还透露出来,她父亲早已将她卖了两家了,这再卖都是第三家了!
造孽啊,明日三家一起领人,他倒是好,拿着银子跑了,让他女儿如何是好?
眼看事情败露,这父亲怕把另外两家招来,就要领了女儿逃走,这不,想买下她的第三家不舍得让走,正拉扯呢!”老人家三言两语就将事情说了个明白。
“世上怎会有如此歹毒的父亲?若是家里实在困难,卖女求荣,给她寻个出路也就罢了,居然还要卖三家,这要让她以后如何自处?”
黛玉深觉不可思议,她越看越觉得猥琐男子和少女没有一点相似之处,问道,“这男子真的是她的父亲吗?”
“许是吧,这么狠心,也有可能是亲戚冒充?”被黛玉提醒了,老人家心里也存了疑,他毕竟年纪大了许多,见多识广,这人的狠心程度非同一般,难不成是个拐子?
黛玉看向孙悟空:“大圣,我们要帮她一把吗?”她看被拉的少女不过十二三岁,眼神清澈,一看便知是心思纯善之人,即便手腕都红了,依然咬牙隐忍,实在可怜。
孙悟空道:“想帮便帮,我自会站在你身后护着。”说着,一挥手,人群便不由自主移开了一条通道,仅容一人通过。
黛玉有了底气,快速走进去,孙悟空跟在她后面,后分开的人又慢慢围上。
没有一个人觉得奇怪,只是感慨,这两个小公子怎么跟泥鳅似的钻进去了?
“劳驾,两位先放开这姑娘,你们都扯疼她了。”
孙悟空一边说话一边轻拍两个男子的胳膊,两人只觉胳膊肘一麻,不自觉地把手松开了。
黛玉先对丑陋老者道:“老人家,你既已经知道她被卖了两家,断不会再卖给你,还是不要掺和这件事,速速离开吧!”
丑陋老者怪声怪气道:“你又是谁?在这儿多管闲事。这女子的父亲准备将她卖了,我打算买,就是如此简单,小孩子滚去一边儿玩。”
猥琐男子气道:“现在我不准备卖了,你为何纠缠不放呢?”
“放你走?你都要带走我的小妾了,怎么可能放你离开?”丑陋老者哼哼着,不肯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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