预备铃打响......上课铃打响......讲台上空无一人。
铃声在高乔耳里除了声音大以外没什么特别的,她从来不按照铃声上下课。
有时上一节刚下课没一会她就来了,有时已经上课了七八分钟还没见到人,有时骂上瘾了,声音再大的下课铃都勒不住,一直骂到下节课上课了还意犹未尽,有时心情好明明还有十来分钟才下课,她把题往讲桌上一扔就迈着小步走了。
心情差的时候也一样,觉得骂得没劲,把题一拍,说一些“我一节课不上也照样拿钱。”之类的话,然后扭头就走,不过这种情况很特殊,她走了以后学生们还必须派几个代表去请她回来,不然下节课免不了一顿无差别的骂,当然,从未请动过......
而这一次,她来得格外晚,半节课过去了还没见到人影。
要不找几个人过去叫她一下,不然下节课又得挨上一顿骂。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睛往南撇撇,嘴巴往北撅撅。
道理是这个道理,可问题是谁去呀。
窃窃私语中,有人已经走到了前门,她走得很慢,脚步很轻,以至于在她走教室前面之前,谁都没有注意到她。但一旦她进入了视野里,就再也不能不注意了。因为她很奇怪,她的头发很短,而且坑坑洼洼,像是被人踩过的泥地,教室里开着空调,又聚了这么多的人,算不上冷,可她却仍旧穿着一件黑色羽绒服,从脖子到腿,捂得严严实实。
大家都在看她,除了两个人,一个人抬着头,一个人低着头。
抬着头的那人没有看张宇凡,而是看着那些正看向张宇凡的人,他们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崇拜,可怜,还是厌恶......不知道,他什么都看不出来,那一双双眼睛太小,让他无法打量,就如同一滴滴水珠太小,好像多一个少一个没什么区别。
低着头的那人藏桌子底下的手握得紧紧的,像是溺水的人抓着岸上投来的竹竿,像是攀岩失足的人扯着缠在腰间的索绳,指甲早已压进了肌肤。他在挣扎......还是在逃避?反正,他鼓不起勇气。
“干嘛去?”
教室外面有声音响起。
“不知道已经上课了?”
才各自准备收回目光的人们再一次齐齐地看了过去,一人除外,他的头垂得更低,几乎贴着桌面,双手在颤抖。
“我......我去办公室找......”
“找我?”门外的人笑了笑,声音不大,隔着也尚有段距离,但还是有人听到了,他推了推眼镜,不再向前门看去,而是漫无目的地翻着桌上的书,不知在想些什么。
“找我干嘛?”她问了个答案显而易见的问题。
“我......”
她没给另一个人回答的机会,而是紧接着又问了个别的问题,一个让人答不出答案的问题。
“找死吗?”
有双手慢慢地松开,手掌上是清晰可见的压痕,他被浪拍到远处,他由高空坠落向谷底,他是否在逃避?我只知道,他放弃了挣扎。
高乔走了进来,高跟鞋踩地震得地板响个不停,她的身后跟着张宇凡,步步无声。
“五十六页中间那道。”高乔迈上了讲台,手指着台下,像个阵前的将军,“做。”她没有停步,而是大步穿过讲台,走了下去。
天初有亮的征兆,正有水泥似的灰白出现在天边一线。
窗边,一立一坐。
“怎么,不是不想上我的课吗?”高乔自高处俯视着伏案的男孩,“还让别人去找我,多大的脸呀。”
常遇春的笔停了,墨在纸上晕开。
“行,我也不是多么较真的人。”高乔把手按在了常遇春的肩膀上,左脚悬空,整个身子的重量压了上去,眼睛眯起。
正当常遇春想要直起身子时,高乔收回了手,打灰尘似地拍了拍常遇春的肩膀,“好好上课哈,下次换谁给你求情都没用。”说完,向后走去。
高乔始终在常遇春的视野盲区,所以常遇春看不到,就算看到了他也看不清楚,那张脸色阴晴交替,变幻不定。
真的不是他?
手头的笔尖已经戳破了纸页,常遇春直起身,眼镜倾斜。有只手轻轻抓住了他右边的胳膊,小声道:“常遇春?”
“没事。”常遇春压着咳嗽,摇了摇头,倾斜的眼镜压得耳廓隐隐作痛。
哒哒的声音越来越急,也越来越小。
常遇春第一个回过神来,他扭头看向教室的后门,手慢慢抬起,揉着自己被压疼的左肩。
这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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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日的雨雪并未在地上堆积,很快融化流去,只有几处阴影下的树枝挂着几分雪白,但也耐不住一日风刮,现在已然消逝。没有谁能作证这里曾有雨雪来过,就像没有谁能作证一个人曾独自待过的时光。
常遇春还是和往日一样,很快吃过晚饭走回了教室,教室里没有别人,他打开自己座位上方的电灯,坐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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