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念出了宫门,坐上段青的马车回了衙门。
徐枫正忙着审内务府官员贪墨的案子。
内务府管整个皇城的吃喝用度,是皇帝的大管家,小到一根油蜡,大到金库里的金山银海,都要经他们的手。
他们要想捞油水儿,就是脚下的一块墁砖也能榨出二两油来。
如今换了新主人,新官上任尚有三把火,皇帝要立威,既要整顿政务,也要整顿家务。
那些满肚肠都是肥油的官儿简直贪得没谱儿,皇上正准备烈火烹油,这时候也有人敢放水,简直是嫌脑袋长得太结实了。
徐枫抱着册子进来给常念过目,自己絮絮叨叨,“一朝天子一朝臣啊,这宋家在内务府浸淫这么多年,多少代的根基了,白搭!皇上只要动了换人的心思,甭管你腰有多粗,都能给你连根拔起。”
常念翻看着册子,头也没抬,“徐副使,我怎么听着你话里有话。”
徐枫“嗳”了一声,“卑职可没提您顾半个字儿啊,”见她没什么表情,遂笑了笑,“顾大人,我这叫居安思危,以人为鉴,对吧?”
常念把册子递给他,没接他的茬儿。
“去吧,签字画押赶紧办,搁在年前把家抄了,你们也能过个好年。”
总使大人一放话,那他们这一趟的油水绝对足足的,真能过个丰收年。
徐枫两眼放光,“顾大人,你真是青天大老爷转世啊!”
常念不耐地打断他,“别穷贫嘴,太妃跟前那两个宫女审完了吗?”
徐枫说别提了,“那两个黄毛小丫头不经吓,还没开审呢,人就吓得晕过去了。”
他敛了眉,低声道:“顾大人,卑职有些不明白,她一个太妃,害她有什么用处呢,除非……”
常念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除非什么?”
徐枫笑着摆手,“下官这榆木脑袋能想出什么好儿,大人就告诉下官,往哪个方向审吧。”
常念说罢了,“太妃的案子你不用管了,你带着底下的人先忙别的的案子去吧。”
徐枫垂手说了声是,出去时段青进来了,两人彼此拱了拱手。
常念问她,“可办妥了?”
“妥了,都是些小乞丐,给几个大子儿就能跪下叫爹,散播几句话不成问题。”
常念点了点头,起身走到炭盆前,把袖袋里的遗诏拿出来,看也没看就掷了进去。
皇上偏顾清戎司,衙门里烧得都是上好的红箩炭,见光不见烟。
段青想拦,已经来不及了,眼睁睁看着窜起来的火苗,倏忽一下就把绢帛给烧尽了。
段青惊诧地看她,“主子,您怎么给烧啦!”
常念不以为意,“他已经知道了。”
段青瞪大了眼,“那,那……”
常念瞥眼看她,“那怎么没杀了我,是不是?”
段青有些发窘,“那倒不是,小人只是有些琢磨不透,那位主子爷到底是怎么想的,知道您是女人,官也照旧让坐,如今连遗诏的事都知道了,难道真是用情至深,再然后就等着让您往后和他在朝中厮混不成?”
段青的话一向简单直接,却叫人醍醐灌顶。
常念坐下来,极慢地摇了摇头,却不愿意就这个话题多谈,转了话锋问道:“刘妈最近还好吗?”
段青不知道她心里是什么打算,又不好直接问她,只能回答,“时好时坏,能记事儿的时候和常人没两样,犯起病来,连我也认不出了。”
“徐州老家可还有她的亲人?”
段青说有,“徐州老宅就是她的儿子在守。”
常念站起身,“过几日收拾收拾,送她回老家吧。”
段青有些吃惊,“主子……”
常念解释道:“并不是嫌弃她,咱们总不在府上,她一个人太孤寂,还是有亲人陪在身边,有人陪她说着话也许会好些。”
段青缓缓点头,说也好,“年纪大了,有儿孙在身边,还是回去颐养的好。”
常念在她肩头上拍了拍,“到时候,你护送刘妈回去。”
段青“啊”了一声,“我走了,您怎么办?”
常念笑了笑,“我就住在衙门里,你放心好了,顺王和长公主都死了,没人能再来合谋要我的命了。”
段青犹不放心,总觉得有种说不出的隐忧。
“我不去,从衙门里挑一个靠得住的千户去送。”
常念回头,皱着眉头狠狠瞪她一眼,“衙门里的千户也是能让你随意指派的,不过几日,你早去早回!回来还有别的事等着你办!”
她气哼哼地下了地牢,段青只得紧跑几步,跟了下去。
地牢里的气味不太好闻,番子们嫌冷,不愿意开窗透气,血腥气混杂着潮气,还有犯人身上的酸臭气,偶尔还飘出一股脚丫子味儿。
甫一进去,一股浊气扑面,熏得段青差点干哕出来。
段青捂着鼻子唤徐大人,“咱们能不能开会儿窗子,透透气儿啊!”
徐枫连带身边的贺彦,都有些赧然地看了常念一眼。
他们顾总使是个洁净人,有时候在衙门里头和他们一样忙公务,几天也顾不上洗澡,也不会跟他们一样,弄得蓬头垢面,酸气漫天地连自己都嫌弃。
徐枫忙命番子开窗通风。
常念掩了掩鼻子,吩咐番役道:“窗户先开着,你跟段青上去,把值房里的炭都拿下来,多煨上几个炭盆,晚上值夜,也不至于太冷。”
那些好炭是皇上赏给顾大人用的,他们这些三脚猫,原本这辈子都没机会享用的。
常念问关押太妃的宫女在哪个牢房,领路的番役显得越发谦恭了,虾着的腰几乎要弯到了地上,“顾总使,在这边,小人领您过去。”
常念转头吩咐发愣的徐枫和贺彦,“你们接着审你们的。”
那两个宫女被兜头泼了一盆冷水,被激得几乎续不上气,衣衫尽湿后又没有避身的地方,只能挤在一起,抱着膀子瑟瑟发抖。
番役搬了圈椅过来,又牵着袖子在凳面上擦了擦。
常念抬了抬手指,他便悄声退下了。
常念撩起袍角在圈椅里坐定,漫不经心地掸了掸袖口。
“你们是和硕亲王的人,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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