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戎司地牢是个令人深思恍惚的异世界,任外头如何日光如倾,深牢里也照不进一丝光亮。
常念在一片火光中静静地注视着这两个如同蝼蚁一样的宫女,脸上的表情平静如水。
那两个宫女原本冷得上下牙直打磕,听了她的话,不由地互看了一眼。
年纪稍大的那个宫女膝行了两步,不住地往地上磕头。
“顾大人,奴婢的主子只有太妃娘娘,奴婢从来没有害过太妃娘娘,奴婢对娘娘的忠心,您是知道的啊!”
常念点了点头,“你叫芳春是吧。”
叫芳春的宫女立刻磕头,“是,是,奴婢是芳春……”
常念朝后面那个几乎吓破了胆的丫头抬了抬下颌,“你呢?”
“奴婢叫……叫……晚依……”
“断云依水晚来收,”常念慵懒地笑了笑,“你主子倒是有致趣,给你取了个好名字。”
晚依惊恐地看了她一眼,“顾大人,奴婢的名字是当初进宫时管教嬷嬷取的,奴婢真的不是和硕亲王殿下的人!求大人明鉴啊!”
常念没理会她的哭嚎,转头问抖如筛糠的芳春。
“太妃娘娘最近可用过什么药?”
芳春有些疑惑地看了她一眼,战战兢兢地回道:“主子有身孕,就算身上不适,也不敢随意吃药的,前几日主子受了寒叫太医来瞧,也只说喝点姜汤发发汗就成。”
她明白上头人问话的意思,接口道:“顾大人,您交待过奴才,所以奴才在主子的吃食上一向小心,每次传膳前都用银针试过,奴才,奴才绝没有二心!”
常念凝目看着她,想起那日在山上闻见长夏身上的香气,灵机一动问道:“ 你们主子平时的衣物是由谁负责打理的。”
芳春朝后指了指,哭着道:“ 是,是晚依。”
身后的晚依顿时变得脸色煞白,喃喃道:“奴婢,奴婢没有……”
常念了然地笑了笑,只是笑意不达眼底,“晚依,太妃娘娘可曾苛待过你?”
晚依已经说不出话来了,头深深地埋在地上,抖得如同将坠未坠的枯叶。
李洵舟已经承认,已经没有必要深究细节,知道是谁做的就够了。
常念皱了眉,突然没了耐性。
她靠向椅背,懒懒道:“晚依,我问你,你可愿将功补过?”
晚依仰起脸,看着眼前这个世事洞明的清戎司指挥使。
那张对于其他男人来说过于艳丽的一张脸,安在她身上却分外适宜。
火光簌簌闪烁,她卓然的面庞蒙上了一层金黄的壳,看起来更加高不可攀。
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哪里出了纰漏,却也知道自己遮掩不下去了,只要能活命,让她做什么都可以。
她伏在地上,额头磕出了血。
“奴婢愿意,奴婢愿意!”
常念缓缓点头,说好。
“太妃娘娘怀的是先帝的骨血,那孩子没长到四个月就没了,他一个小娃娃,一个人难免会孤单,既然你愿意将功补过……”
常念顿了顿,说了句来人。
远处侍立的两个番子立马垂首上前,“听大人吩咐。”
常念拿手指点了点稍远的晚依。
“不用留了。”
凶神恶煞的番子一瞬便扑了过去。
年轻女人的脖子,纤细羸弱的像柳枝。
用不着两个人都上手,一个番子把手里的麻绳绞上去,稍微一用力。
那宫女喉咙里求救的声音还未及发出,隐约的喀啦一声,脑袋就歪到了一边,身子软塌塌地瘫了下来。
另一个番子像拖布袋一样,拽着一只胳膊就给拖了出去。
芳春尖叫了一声,捂着嘴往后蹉出去老远,恐惧让她忍不住干呕了一声。
常念按着扶手站起身,缓步踱到她跟前,凉声道:“娘娘身边缺人,往后你就尽心伺候你的主子,今天的事就烂在肚子里,记住,做奴才的,顶重要的就是忠心。”
官袍边缘的江水刺绣在眼前微微荡漾,经纬间的金色刺线在光线的照射下,迸射出刺眼的光芒。
芳春垂下头,匍匐在地上,已经抖得说不出囫囵话来了。
“奴……奴婢……遵………”
常念出了地牢,胸中那股浊气总算能吐了出去。
段青追上来要替她披上披风,常念说不用,几步路。
段青把披风放进臂弯里问她:“主子,人你怎么不给留下,没有证据,怎么证明是他动的手脚?”
常念想起皇帝那句“就凭你,还能反了朕不成”,不由地叹口气,“他都已经知道了遗诏的事,留证据有什么用,蚍蜉撼大树?”
段青又问,“那你怎么知道是和硕亲王派的人?”
夕阳西落,地底的寒意渐渐升了上来。
常念说:“那天在山上,离得近,长夏身上的香气我闻见了,是零陵香,所以他们的车架里香气会重些,这种香可以驱风寒,但有身孕的人不能用,溶于血后会致滑胎,还有这个晚依,以前在安寿堂时我总觉得有些面熟,现在知道了,那次在善宁宫里,曾经有过一面之缘。”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值房,段青从螺钿柜里取出常服要替她换上。
“那就不是皇帝动的手?”
常念冷笑一声,“他们俩个是一路人,谁动的手,又有什么分别。”
段青“啊”了一声,“不过和亲王倒是个没什么野心的主儿,平日里看起来和皇帝没什么手足之情,没成想还能替皇帝做这种事。”
常念叹了口气,“他们兄弟联手倒也无可厚非,是我疏忽了,以为他是个无心政治的人。”
段青伺候她脱下官袍,“主子,您不是说和亲王十几年前就知道你……会不会他早就告诉皇帝了?”
乾清殿里那次,李洵舟的反应不像早就知道的样子。
常念摇了摇头,“应该没有,其实这么这么多年来,我该感谢他,至少他没有用那件事算计过我。”
他们这头正说和亲王,外头就有衙役隔着窗户喊话。
“顾大人,和硕亲王求见。”
段青立马说:“小的去把他打发回去!”
常念制止她,“你不要命了,他是亲王,你敢把人轰走。”
脱了一半的官服重新又套了上去,常念从值房出去,走到门上,看他站在台阶下,又下了抬阶才躬下身。
“微臣拜见亲王殿下,有失远迎,请殿下恕罪。”
喜欢殿下为何这样,下官很为难请大家收藏:(www.akshuwu.com)殿下为何这样,下官很为难爱看书屋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