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喝了一口酒,刘景浊笑着说道:“我小时候想过,造一个十分巨大的炮仗,窜天哨你玩儿过吧?就那样的,绑在一艘船底部,往天外去。”
一山更比一山高。天外有天。这不都是天下人对自由的向往吗?
只要知道天下很大,是个人便都想去看看的。
甄肥抿了一口茶,面色凝重。
前面一大堆话,对这位望山楼掌门来说,都是废话,左耳进右耳出。可那句“拦不住人族探索之心”,确实让他无法接话。
所谓求自由,就不能是胸怀探索之心,寻通天大道吗?
刘景浊笑盈盈起身,轻声道:“不瞒甄掌门,我等着有人问我这话很久很久了,这番话我也准备了很久很久了。”
无数个日日夜夜里,刘景浊会自问自答。问的问题可比甄肥刁钻多了。
眼瞅着刘景浊就要离去,甄肥忽然抬头,沉声道:“若是你见过一个小小金丹就敢一人灭一国,你就不会如此维护这个人世间了。”
刘景浊笑道:“刚才说的,也只是我三十岁的见解,日后到了五十岁、七十岁,可能想法会变。但我觉得啊,不能因为一粒老鼠屎就坏了一锅粥啊!白米有什么错?我们不应该是去驱鼠灭鼠吗?反而把锅砸了,这是个什么狗屁道理?”
甄肥讥笑道:“天底下老鼠总归比人多的,驱的完,灭的完?”
刘景浊灌了一口酒,微笑道:“事在人为,一人灭鼠,鼠蹿鼠逃,天下人灭鼠,则鼠绝矣。”
顿了顿,刘景浊轻声道:“甄肥,你总不是一口吃成一个胖子的吧?饭不得一口一口吃?”
大笑之中,青年人瞬身离去,唯独这位望山楼掌门独坐桌前,出神不止。
刘景浊落在破庙外,自嘲一笑,这甄肥,跟自个儿真像啊!
在他走后,那位望山楼掌门便关上了第九层楼的门户,想必很长一段时间他都不会再下楼了。
破庙里头肉香四溢,没想到黎洙还有这一手,烤的是挺不错,比自己强。
龙丘棠溪询问道:“说什么了?看你这模样,铁定占便宜了吧?”
刘景浊点点头,“头一次跟人吵架,底气很足的赢了。”
转头看了看黎洙,刘景浊轻声道:“你说,那个黑衣人,会是谁呢?”
那谁知道,谁能知道。
你只要不伤害小菜花,万事好商量。
龙丘棠溪轻声道:“别着急,我去想法子。小菜花是我弄丢的,我肯定会把她找回来。”
黎洙眨眼道:“你们不吃吗?给你留了一条大腿呢。”
刘景浊笑着摇头,只说了一句不饿。
次日清晨,刘景浊与龙丘棠溪各自御剑而起,去往蓌山。
贼奇怪的山峰,朝南半跪,像是在领命,又像是在忏悔。
在附近找寻了好一大圈儿,终于在十几里外一处小镇找到了那位蓌山少主。
只不过此时此刻的余椟,可远没有当年神霄洞天当中那等意气风发了。
龙丘棠溪带着猎户装扮的小姑娘随后赶至,她轻声道:“下去也就下去了,都去过望山楼了,行踪瞒不住的。”
刘景浊摇头道:“先看看。”
那个一身灰衣的蓌山少主,正与街边乞讨的孩子说话。
方才余椟善心大发,丢去了一锭明晃晃的银子,结果那个孩子捡起银子还给了余椟。
那孩子说,他不是要钱,是要个能养活自己与爹娘的事由。
结果这会儿,余椟就兴致勃勃去给那孩子介绍起了活计。
龙丘棠溪撇撇嘴,轻声道:“这人我先前没见过,倒是不知道还有这样一面。”
刘景浊笑道:“是个人都有心善一面的,要是连一丢丢善念都翻找不出来,那就不是个人了。”
天底下哪儿有纯粹的好人坏人。
“我找他聊聊,你们在这儿等着吧。”
一道白衣身影悄无声息落在小镇街道,此地昨夜有雨,所以露面有些泥泞。
前方一个灰衣青年人正给路边孩子介绍着各种挣钱活计。有去别人家里做长工的,就是事由儿贫贱了些,要看人脸色。还有去什么铺子里当学徒,学医也行啊,反正捣药国医者极多,只不过现在就有些不好过了。再就是最后一条路,保准儿吃得饱穿的暖的,那就是去信明教啊!拿个空缸,抓一把米撒进去,然后就跪在米缸前祈祷,米缸不就天天见长,再不用担心吃不饱了。
那孩子先前脸色还好,听到信明教,一下子就黑了脸。
孩子说,他爹娘就是因为明教,生病了不去瞧病,反而去教祖庙里求符箓。结果符水没少喝,菜事魔没少吃,病是半点儿不见好,拖着拖着小病成了大病。后来他爹壮着胆子去问符水为何无效,都没等明使开口,就被那些个信徒拳打脚踢弄了出来。人家说病不好,是因为你对教祖不诚心。
听的余椟哈哈大笑,这会儿正好一只手臂膊搭上了他的肩膀,余椟回过头,言语倒是颇为和善,“兄台,找错人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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