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郑说出这件事时是满肚子的怨气。因为他爱人很生气。眼看着他爱人也和自己一样,要下岗了。
虽然说大家对下岗已经不再陌生,但临到自己头上时,总心里憋屈。老郑的爱人几天来茶饭不思,总感觉着一种前途茫茫地心慌气短!
这使老郑情绪大变。数十年来对国有企业根深蒂固的神圣感彻底坍塌。他罕见地叹息,“这国有企业的模式,是一点没救儿了!”他甚至断言,别看几大国有商场一个比一个闹得欢,早晚哪一天得歇火了——这是根本『性』地缺陷制约着。没有责任感,没有主动意识,见利争破头,遇事保自己……这些内在的东西不改变,神仙也玩不转。
老郑对尚天云突然很推崇,觉得他提出那个“国有民营”方案有点靠谱。
琢磨了一晚上,老郑一上班便先来找刘青年,并让人把王干也喊过来,详细地说了情况,又特别提出了自己的看法。
现在鹰天虽然业务做的不错,终究是有些先天限制。经营范围有限,业务体量有限。就像一条小木船,撑破了天去也只能在湖里塘里打转转,进了江,进了海,一个浪头就连块木片都找不着……
自从听王干那天谈了话之后,老郑几个人都有所触动。他们开玩笑还说,咱鹰天走对了路子,将来一定能弄出几个大富豪来……
所以,也说不好,这“国有民营”的事万一是个鹰天改变的机会呢?
王干听老郑说完连连点头!——刘青年带这几个人里真有人才!能主动有这种想法,这跟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国企作风已经有了根本区别!要知道,这里的人都是那个大熔炉里打磨出来的,现在已经开始了质的变化!
刘青年听完也有点吃不透。他很快想到了两点:一是有门店以后经营些啥。目前科汇公司也好,鹰都大厦也罢,他们的各零售商店基本都是百货店。大商场出现后,一夜之间几乎吸走了全部顾客。人们逛着商场就把所有东西买齐了。所以你接手后还按原来模式肯定不行,谁都不行。——这不是人的原因。
二是资金。尚天云的条件是公开的,一年10万。这数字怎么看都是个有点扎眼的数。目前的鹰天把吃『奶』的劲儿都使出来了,估计到年底也就挣这个数!这对资金的周转要求可是很高的……
等老郑走了,刘青年和王干仍没个头绪。还是王干说,“要不咱去找尚天云问问,顺便听听他的想法。”刘青年就跟尚天云联系,约好了晚上在“大香山”酒店见面。
下午早点收了工,刘青年带着王干、大个儿李,一起赶到位于市中心的“大香山”。三个人中就大个儿李以前来过。那还是鹰天火腿肠正红火的时候,钱大旺在这儿组织过销售动员大会。
“这里面东西可是老贵啊!”大个儿李一进来就悄声说。他知道,这饭店也属于商务局系统。商务局开会常在这里,一般人根本不进来。
“估计一顿饭得多少钱?”刘青年小声问。
“怎么着也得三四百吧!”大个儿李说。
刘青年突然有点心里发紧。早知道这么贵,就不见尚天云了。——这人也是,干嘛非指定要来这儿呢?
大个儿李看看四周没人,站起来说,“要不我走吧。人少了能省下点钱。”
王干拦着说,“你留下。我和尚天云也不熟,我走吧。”说着就要站起。
刘青年看两人一眼,他都也琢磨着要不要找个啥理由,不见尚天云算了。可又觉得,好像太有点儿小家子气了。他之所以带两人过来,就想着是让多个人参与,多了解些情况。可这为了省一顿饭钱就不和人家见面了,有点那个啊。
要在以前,这顿饭刘青年是铁定不会吃的——吃不起。可现在鹰天好歹是小有名气的一家公司,这要办的事也是关系长远发展的正事……
小纠结了半分钟,刘青年坚定地一摆手“谁也不走!——咱们都是鹰天合伙人。要是传出去说咱们在大香山一顿饭都吃不起,那鹰天就太丢人了!——再说,咱现在还真是吃得起嘛!”
王干和大个儿李互相看看,都有点触动:确实是。这以后说话办事可要注意些了。两个人冲刘青年竖起大拇指。
刘青年自嘲地『摸』『摸』脑门,“我刚才也想跑路呢——嘿嘿,都是特么的以前穷怕了。”
几个人便安心地坐下来等尚天云。
没过多久,尚天云到了,还带了两个人一起。相互一介绍才明白,这两个人也是做生意的。一个想投资做服装,正在找合适的门面。一个想开饭店,看上了朝阳门店的位置。
尚天云就直接把几个人聚到一起。
这情形,刘青年有些话不好直说了。尚天云开门见山,说最希望的还是朝阳店不做大的改变。虽然是民营了,但毕竟资产是国有的,还承担着社会责任和义务。当然最终怎么定,也要尊重承包商的意愿,双方协商。
刘青年问:“年缴10万有余地吗?”
“没有!”尚天云直接答复。“可以高,不能低。以后也要随着行情逐步提高。”
……另两个人显然已经兴趣不高。尚天云更加直接说,“其实我个人还是希望你们鹰天接手。因为你们的业务最对口。
做食品批发目前当然也不错。可毕竟你们是在食品公司院内,那是临时『性』的。你们的规模一时半会儿起不来。那么大一片地方,也不可能一直闲置。万一哪天领导调整,要收回或有其他变动,你们会很被动。
即使领导一直不变,凭民营公司,想把批发市场做起来,很难说能做多大,你们还是应该多一些思路。
而做门店经营,或许更长远一些……”
大个儿李犹豫着说,“做门店生意是利润高,但商品周转慢,库存积压大,再加上人员、店面等各种费用,风险也挺大啊……”
“这就要靠你们自己琢磨了。同样的生意,有人赚有人赔,究竟该怎么做,外人谁也帮不上忙……”尚天云诚恳地说,“不过我看好民营,再不济,决不会烂到国企现在这地步!”看得出,他对目前国企的作风已经深为不满!
……
当晚谈话基本到此为止。——意外的是,结账时,尚天云直接签单了,没让刘青年他们付钱。这使大个儿李对尚天云的好感值直线飙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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