铂默城周围下着蒙蒙的雨,甚是稠密。放眼望去,连碧色的平原都积郁着一层灰茫茫的雾一般的东西。
这场雨已经下了很久,从五天前开始就一直在下,似乎没有停歇过,久到让人疲惫,久到模糊了日夜的界线。
空气里弥漫着的水汽味浓郁得可怕,地脉当中活跃着的纯蓝法术力也短暂的跻身到与纯白法术力对等的程度。
这在铂默城的历史上显得并不常见,但漫长的雨日往往又和历史记载的诡谲事端有所牵扯,平添许多令人生厌的变数。因而这雨,在诸多骑士、僧侣的眼里,显得格外不详。
铂默城,拉瓦尔修道院。
雨分明还没有停歇的迹象。从没有绘饰彩色窗花的玻璃往外看去,大大小小沾满泥浆的脚印一道道地铺在石板路上,被雨水洗刷掉薄薄的一层,但很快又被重新覆上,周而复始。
城市内外未曾铺设石板的土地始终是泥泞的,这份泥泞感甚至延申到了其他地方。
披甲的人推开修道院的大门,站在微风细雨的边缘。凉意扑面而来,他孰弱无睹地看向远方,风和雨耐心地打湿了他的眉宇与发丝。
身后有脚步声响起,一席朴素白袍的拉瓦尔修道士缓步走到披甲的人的身旁,与他并肩而立。
“大团长先生,今天的雨一如既往地大,真是少见地景象啊,我还以为此生都不会遇见这种景况。”修道士似是漫不经心地打开话题。
“这不一定会是件好事,历史的教训依然铭刻在你我之心。”大团长慢慢的伸出手,掌心朝上,像是要接住风雨,在几秒后渐渐攥紧。
“您在担心即将到来的诡谲变数吗?”修道士叹息,似是默认了这一事实。
“是啊。这场雨赶得太巧了,偏偏是在我们规划探寻遗迹前后,很难不让人心生忧虑。”大团长同样叹息,眼神空虚地看向远方。
那是遗迹所在的方向。
“先遣的队伍有传回来消息吗?”大团长突然问道。
“还没有,随行僧侣也没有同我联系,最坏的预计无疑是他们已经出了意外。”
大团长不语,他抬手重重锤了一下身旁的石墙。
良久,又是一声叹息,他低声问道:“就没有什么好消息吗?”
他声音似是在哀求,明明是个高大的成年男人,此刻却像是一个长不大的孩子。
修道士低头想了想,迟疑的摇头。
“有一个算不上好消息的消息。”他说。
大团长的眸子倏地亮了起来:“什么消息?”
“从遥远地格罗迪地区赶过来了白兰商队,如果顺利地话,在未来可能将至的危险里,我们可以借用格罗迪骑士们的力量。”
“格罗迪的骑士……”大团长笑了,他的笑容温和,却带着难以化去的自嘲,“加尔德你就是太天真了。我依稀记得很久以前一个少年教给我的一句话,‘远水解不了近渴’。”
他转过头,盯着修道士加尔德,用极慢极慢的语速问道:“你觉得我们有多少时间可以用来寄希望于别人呢?”
加尔德默然不语。
其实他也懂这个道理,可是人往往会下意识地抓住身边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他亦是把白兰骑士们作为了最后的救命稻草。
“他们到哪里了?”大团长再度问道。
“上一次接到讯息的时候,他们距离铂默城只有一百里路。算算时间,今天下午他们也该抵达了。”
“那我们便去迎接他们吧。”大团长道,“远道而来的客人,可不能怠慢了他们。”
就在铂默城两位大人物的做下决定的这天上午,由四匹骏马拉动的马车飞驰,驶进城里。
马车在车夫的操纵下灵巧地像是水中游鱼,在并不算宽敞的街巷穿梭,最后稳稳当当地落在一家商会门前。
“雨燕商会”。
这是一家遵从神秘宗旨的商会,几乎很少有人知道商会的会长是谁。时常出现在公众眼里的是商会里的一位高挑美人,约莫二十多岁,一对长腿肉感丰腴,魅惑十足又不失匀称。
马车停下后不久,这位美人便从屋内迎了出来。
虽说是迎接,但她只是摆出一张略带疏离的笑脸,似乎是在刻意告知来客要时常保持边界感。
“琳赛小姐,好久不见。”车夫恭敬地对着女人行礼。
琳赛回礼:“上次见面还是在一个半月前吧,卡冈先生。”
“是。”
“哈纳斯先生在里面吗?”
“因为有笔生意要做。思来想去,哈纳斯先生还是认为要与那位先生面谈为好。”
他们的对话同样显得疏离,俨然像是两位替自家主人“冲锋陷阵”的管家。
“这是哈纳斯先生给那位先生的信,就麻烦琳赛小姐转递了。”
一只手恭恭敬敬地把信递到琳赛面前,手的主人却是在风雨里被打得半湿。
琳赛接下信封。那是一枚工艺独特的桦树皮信封,嫣红的火蜡滴在封口处,又用某种图案复杂的印章留下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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