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他是欠他们的!
但理应由他一人来偿还,而不该牵连到他的妻儿!
再者,自从爹娘去世以后,他被迫包揽了他们家所有的活,洗衣做饭打扫喂猪等等,还不足以还清当年的一碗馊粥吗!
“我媳妇本就是养尊处优长大的,我娶了她,不能给她富足的生活就罢了,绝不该让她吃这般苦!”
徐世宁第一次在公开场合顶撞韦氏,他俯视着她,眼中的决绝在明晃晃地诉说着自己的态度,
“叔母,她才出月子不久,孩子尚且无法竖着抱,您就狠心逼他们母子俩出来一个时辰,究竟是何居心?”
“你这话说的好似我不是跟着走一样,要不是我担心你们俩连温饱都无法满足,我何至于辛辛苦苦陪她来?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韦氏预料到徐世宁会问责于她,所以早备好了说辞,但她没想到的是他会当众让她下不来台。
毕竟这么多年来,她都已经习惯了他言听计从的模样,虽然娶妻以后,他开始护妻了,但他仍没有和她撕破脸,十次与之争吵,她至少有七次能如愿。
“我之前说你是娶了媳妇忘了娘,一点儿都没有说错。我让你专心读书,谋求功名,哪儿错了?
你读了十几年的书,就练出了一副将我这个叔母往恶毒方面抹黑的好口才?当初要不是你叔父喂了你一口,将你从鬼门关里拉了回来,你哪还有今日这般嚣张的时候?”
姜觅安顾及徐世宁的仕途,不敢当众回怼,徐世宁却在她和仕途之间做了选择,当即不管不顾地要开口。
另一道声音抢先道:
“您这话说得真不亏心!您敢提那所谓的救命之恩,怎么不敢详细说说,这些年来您凭曾施舍了我姐夫一碗馊了的粥,还是碗要拿去喂猪的馊粥,就奴隶了他多年不说,还抢走他父母留给他的遗产、宅院,甚至以保管之名夺走我姐姐的嫁妆,害得他们沦落至此?”
姜倚宁万分庆幸自己在此时遇到了他们,否则他们俩得被欺负惨了。
姐姐投鼠忌器,姐夫终究是要走上仕途的读书人,甭管他有理没理,只要他做出顶撞长辈之事,日后就算科举考试成绩绝佳,也会因为“不孝”而无出头之日。
他想不想科考是一回事,他能不能科考又是另一回事。
看在姐姐的份上,她绝不会让他连选择的权利都没有。
姜倚宁的话一出,周围响起一阵啧啧声,韦氏循声望去,才发现周围不少人正朝他们这儿看来,甚至朝她露出了鄙夷之色。
恼羞成怒之下,韦氏咬牙切齿道:
“什么喂猪的馊粥?谁看见了?你们就说说,当年的救命之恩,你们还认不认?
若是不认,我就让所有人都知道他是个忘恩负义之辈,而你们姐妹俩怂恿他与我们生分,也是薄情寡义之……,”
“够了!我早就同你说过,你想怎么欺负我都行,是我欠了你们。但是他们从来都没有受过你的恩惠,不该因为我而被卖给你们。”
不仅仅是因为韦氏一日三变的拿救命之恩来要挟,更是因为徐世宁自己的良知,让他深受束缚,所以在娶妻之前从未对韦氏提出过反对。
“我之所以会发生变化,不是因为她们挑拨,而是因为我有想要保护的人,我不允许你们肆无忌惮地欺负她们。”
这句话,即是对韦氏说的,也是对围观群众说的。
他不想让人误会姜觅安姐妹俩。
“说得好!真正善良的人,都是施恩不图报的,看你这叔母张口闭口就是‘救命之恩’,恐怕这几年来没少以此要挟你。一碗馊粥罢了,再怎么也还完了。”
一个壮汉从人群中走出来,爽朗道,
“身为男子,尤其是已成婚的,更要分得清里外对错,该护的一定要护,该反抗的一定要反抗。”
有些话,不是姜倚宁该说的,她听到有人说出了她的心声,险些抚掌叫好。
而徐世宁自从成婚以后,屡屡看见姜觅安被韦氏欺负,早已生起了要与之切割的心思,如今姜觅安母子俩被磋磨在前,壮汉仗义执言在后,他心中的那个念头越发强烈:
“叔母,除了我爹娘的遗产、我夫人的嫁妆外,这些年来我靠着帮人写书信、抄书,也赚了些银子,但是也通通都入了你的荷包中。
还有,我为你家做了多年的苦力,春日种田夏日打水秋日砍柴冬日烧炕,年纪轻轻双手却布满了老茧,不管怎么说,我都不欠你们的了。”
说出最后一句话,徐世宁肩头一轻,像是卸掉了座压在他身上多年、让他不得喘息的大山。
他吐字清晰且决绝道:
“从今日起,我要与你们分家。”
“不可能!”
“夫君!”
两道急切的声音同时响起,徐世宁想都没想就看向了姜觅安,她忙小声提醒:“惹怒了她,她肯定会狗急跳墙毁了你的名声。”
正如姜觅安所想的那般,韦氏一拍大腿,撕心裂肺地哭喊道:
“老天爷啊,你快来劈死这个不孝的畜生吧!我一是他的长辈,二是他的救命恩人,让他孝顺我些,何错之有?
天家重孝道,他却抓住一丁点的小事儿,屡屡指责长辈,不孝至极,天理难容啊!”
这嘹亮的声音,极具看点的话题,立即吸引了更多人来观看。有不了解内情却偏听偏信的人,已经指责起徐世宁来。
如此情形,令姜觅安更加担忧,徐世宁却将孩子递给了姜倚宁,而后护在三人面前:
“今日我顺从了您,明日您还会变本加厉地压榨我们,类似的情况已经发生不止一次了。
只有彻底与你们拉开关系,我和妻儿才能有安稳的日子。您想怎么闹就怎么闹吧,我心意已决,就算是当不了官,也在所不惜。”
任谁都能看出徐世宁的态度决绝,姜倚宁提醒:
“既然如此,那便不能让自己太过于吃亏。家中的房契之类,虽然被她抢夺了去,但只要你还没到县衙去办手续,那么这些东西还是你的。
她若是不归还,那我们就到京兆府去告状。还有,我姐的嫁妆也是有嫁妆单子的……”
“你们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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