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者曰：人生两面，佛魔一念。
谢姑奶奶兹眉善目，和蔼可亲，据说还常年施粥救济穷困百姓，在很多人眼里她就是一个活菩萨，可是此时姜太夫人却觉得她是个恶魔，伪装成菩萨的恶魔！
明明只有十步左右的距离，姜太夫人却似双脚被灌上了铅，走得格外缓慢。
“谢姑奶奶、太夫人，君姨娘听闻您二位在参禅论道，特地过来学习。”张嬷嬷捡好听的话说，却也不想想就君姨娘那副要去赴死的样子，她说的话能有几分可信度。
不过谢姑奶奶连一个眼神都欠奉，谢家就没有纳妾的规矩，若说君姨娘是因身世坎坷被迫为妾的，她还会怜惜一二，可君姨娘是个企图取代正室的居心叵测之徒，那她就没有善待的必要了。
接下来毫无疑问就是继续谈经论道，从刚开始的谢姑奶奶自说自话到她开始提问姜太夫人对于她的见解的看法，再到她极其跳跃式地对《心经》《维摩诘经》《中阿含经》等等进行提问，把姜太夫人问得一个头有两个大，但是这种压力是一点点施加的，以温水煮青娃的方式卸掉姜太夫人的反抗，等其意识到危险的时候就已经无法自拔只能顺着她的思路走了。
浩繁佛典，宽得了信徒的心，却把姜太夫人摧残得痛不欲生。
“我我答应你！”姜太夫人双眼惶恐，紧紧抓住谢姑奶奶又欲要翻开佛经的手，“我把白氏的嫁妆都还给她，可以吗？”
这是求饶了。
和谢姑奶奶预料的结果一样，她拿开姜太夫人的手，让赵嬷嬷把佛经都收拾好，笑道:“白氏说了，嫁妆归还之日就是她离开姜府之时。太夫人不至于如此难过，有得就有失，虽然白氏的嫁妆没了，但你们所求的东西不也就要到手了吗？”
最后这一句话令姜太夫人醍醐灌顶。
就是啊，区区嫁妆如何能与五皇子妃的荣耀相提并论？等雪茶嫁到五皇子府以后，白氏他们见到她都得跪下行礼，有的他们后悔的时候！
回去的路上，落在最后的几个丫鬟交头接耳，都不明白姜太夫人为何这般痛苦，若听不下佛经就像她们一样神游天外呗。
这话传到了谢姑奶奶的耳朵里，她好笑地解答:
“某些人啊，学着贵人们吃斋念佛，以为凭此就能和她们比肩了，所以非得维持住这个形象。”
“哦，难怪她明明不懂却非要接话，就是为了不叫你看出她是半吊子水平。”年轻的丫鬟口无遮拦的，“可她也不瞧瞧，她那一脸难色能瞒得过谁，还不如坦诚些的好。”
姜太夫人本就是个拎不清的人，只在乎自己的形象，哪儿还想得到其他？
夕阳西下，姜宏放刚回到家就被叫去了松鹤院，紧接着听到要与白氏和离不说，还得把白氏的嫁妆给全部归还了，当即疾言厉色地否决了此事。
这可把君姨娘给急得团团转:“雪茶已经得到了贵人的赏识，若出身没问题，五皇子和贵人就能在相亲宴上请皇上赐婚。老爷，她是侧妃还是正妃，就在您的一念之间了！”
姜宏放激动得眼都红了，但却仍咬牙不肯答应。姜太夫人以为他是还惦记着谢家的权势，她便劝道:
“你也看到了，白氏母女待我们如仇敌，就算姜倚宁真能攀上谢家，她们也不会帮衬你。还不如孤注一掷，以全部力量助雪茶嫁入五皇子府来得有益。”
姜宏放又不是死人，在谢姑奶奶入住姜府的这段时间里，白氏彻底看清姜家人，他又何尝认不清白氏母女不待见他的事实？
只是……
眼瞅着姜宏放死活不肯答应，姜太夫人和君姨娘轮番上阵，威逼利诱全都上演一番，好说歹说才终于撬开了他的嘴。
他颓然地跌坐到椅子上:“不是我不想和离，实在是我拿不出白氏的嫁妆了。我们姜家根本没什么底蕴，这些年来做人情靠的全是白家那些有价无市的珍宝，眼下花了七七八八，叫我从哪儿变出那些东西来？”
君姨娘顿时眼冒金星，谢姑奶奶说白氏的嫁妆堪称“十里红妆”是半点都不夸张，当年嫁妆队伍绵延几条街，排场堪比公主出降。
花去了“七七八八”，真真是花的不是自己赚来的钱不心疼啊！
姜太夫人颤巍巍扶着圈椅扶手座下，喝了杯凉茶，问:“值值多少钱？”
“咱姜家倾家荡产都还不清。”姜宏放根本想不到会有清算的一天，他声音涩然，“就不能不还吗？”
“不能！那谢姑奶奶就是她们请来折磨我的，你一日不还我就要被磋磨一日！”姜太夫人一提到这个名字就头疼，“且不说我了，就连你也没好日子过，她们若是将你昧下白氏嫁妆的事公之于众，你只怕要连头也抬不起来了。”
姜宏放不由得再次想起自己因家事已被靖康帝降职、惩罚两次，可一可二不可三，此事再闹开，他这官也算是做到头了。
“可一时半会儿也筹不出这么多钱啊！”
三人愁眉不展地各坐一方，久久无言。
夕阳落到山后，君姨娘估摸着姜雪茶快回来了，忙不迭会温夏院去将此事告诉她。
姜雪茶正忙着补私盐的账，天不亮就出府去，好不容易才将账目添平，没想到姜宏放就给了她一个天大的“惊喜”。
一家子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跟我说有什么用？跟我说我就能变出一大笔银子来了吗？你们的脑子都是摆设吗？挪用别人的嫁妆不知道伪造个假的补回去吗？”
“对对对！我这就去，不对！眼下来不及了啊！她的嫁妆都是好东西，一时半会儿哪伪造得出来？”君姨娘泪眼汪汪的，跟蚂蚁似的团团转，“哎哟，这叫什么事嘛！眼看着白氏终于肯让位了，又闹出这一出来，老天爷这是存心……”
“呸！少说那些不吉利的话！”姜雪茶瞪了君姨娘一眼。
君姨娘丝毫不介意，反倒担忧起来:“不是我非要扫兴，而是这种事一旦闹开，对你的名声也不好，万一被皇上知道了，你们的婚事不久又悬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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