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记得那时候我们为什么选择杭罗来做毕设么?”
安霁这话颇有几分突兀,可宁云帆却明白眼前人问这话的意义,那既是众人的初心,也是安霁宁可欺骗母亲也要坚持下去的梦想。
听着自家女友的话,宁云帆也不由得愣了半晌。
为什么?是因为那相遇时的一眼惊鸿,还是因为历史书上那几千年的更迭变迁,与文化和经济同轨共脉的、属于中华民族不息奋斗的标志性产物……
又或者是在纸上勾勒自己的设想,再到真正碰到这料子时,只觉得最初的想象太过单薄?
宁云帆也说不清自己是什么时候开始将杭罗放在心上,又从一众了解过的料子中选了这样一个如今青年人鲜少问津,又或是难解其味的料子。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此话一出,宁云帆同安霁相视一笑:自古文人以美人比你理想,以芳草自喻高洁,如今前者借由汤显祖一句话,倒也应景的很。
几年前那次遇见,叫二人和安霁闺蜜盛夏为之惊艳、动容的,从来不是其中某一个细微的小节,而是处满载的执念。
如今心里藏着事的二人尚且没有任何心思来回忆旧事。只想着若是这个时间回去,定然要让何晏清看出端倪,只得寻了处清凉些的地界儿,静坐不言。
“安霁。”半晌,宁云帆兀得开口,只顺着那微风传到被唤了名字那人耳朵里,颇是漫不经心。
方才还在望着远方湖面发呆的安霁侧过头去,恍惚间叫人看见几分懵懂,就藏在那份为了一切喜爱事物不顾一切的炽热之下:“嗯?”
“你打算这样一直瞒下去么?”
不同于安家宁的理想至上与何晏清的现实,这二人的身份到了年轻人这里完全做了调换。
相较安霁不问前程的一试,宁云帆在支持的同时,还是希望女朋友能够真正想清楚这一切:“或许再过几年?毕竟这么多年老一辈人也坚持下来了……”
“等到我们自己也安稳了,父母不会担心的时候,或许也不迟?”虽然在何晏清那里,宁云帆选择了替女友隐瞒,但私底下,总还是希望对方能够思考的更周全些。
“况且,你就这样瞒下去,打算瞒到什么时候?”
宁云帆这些话都非常现实。梦想、热爱、坚守,固然都是再美好不过的东西。
可父母在一日日老去,如果他们看不到儿女的生活安定下来,对于做子女的来说,又何尝不是一辈子的悔恨?
“瞒着呗。”男友的话安霁自然能够听得明白,只是很多时候,生活的不确定实在是太多,不可能事无巨细的规划,更不可能为了那句‘还能等’,便一直等到‘不能再等’的时候。
“能瞒到什么时候就瞒到什么时候。”
自家母亲是多么聪明的一个人?安霁知道就算父亲和男友都站在自己身旁,也不可能真的把这事一直瞒下去:“但愿能瞒到我能有所成绩的时候。”
“既然这样,那便交给我。”既然安霁不会后悔自己现在所做的一切,宁云帆便也随着前者心愿答应下来。
能瞒到什么时候便瞒到什么时候时候,走一步看一步,真到了瞒不住那一天,或许还会有别的办法……
二人只站在这百米有余的小山上,一草一木清幽非常,顺着其上眺望整片西湖,心中掩藏许久的惆怅被荡涤一空。
安霁回头看看,便只看见那黄墙黛瓦的古朴院落外写着四个大字:“抱朴道院”,抱朴含真,乃是先贤对人生的追求和领悟。
记得那个时候,看着赫拉克利特等人的古代朴素唯物主义,总有同学会感叹中国的哲学不如西方的哲学先进,而那时候的安霁,也只会拿书本上的知识去驳斥。
无论是五行学说还是阴阳学说,虽是被教科书归类为唯物主义,却总少不得要被说一句神话。
如果是如今的安霁,想来是会不一样的:自古至今几千年间,处处都是属于中国的哲学……毕竟连一丝一线都有属于自己的经天纬地,
抛开那些迷眼的金银利禄、虚伪狡诈,回归自己最本真的追求,朴素自然或许这也是自己喜爱上杭罗的原因之一罢?安霁如是想到。
喜欢那份从不强调自己价值的自我重复,无论是如今厂子里最常见的十三经绞罗,又或者是那本佚名的书中花罗、熟罗,甚至是织金罗,都在以最朴素的自己,重复再重复,在时光的沉淀中,创造一方经纬。
“会好的吧?”不知是在同男友发问,还是单纯的在寻问自己的内心,安霁喃喃道。
“这几千年的跌宕起伏都走过来了,往后的岁月里,它们还会重新站到人前的。”
或许是不远处见过了千百年岁月的西湖在应和,清风抚过安霁面庞,直喊着:“会的,会的!”
一旁的宁云帆只默默的听着,并没有说什么。想来是在回忆方才去接安霁的时候,那厂房里传来的熟悉轰隆声。
那个时候,三个青年为了真正了解到这料子的特色所在,竟是肯在这厂子里足足待了一个月,每天都要死皮赖脸的追在每位伯伯阿姨身后,一遍又一遍的问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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