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妈早上为我准备早餐,她奇怪地问我:“小风,最近上学怎么去得那么早?”
我低下头,含糊“哦”了声。
我妈再用软绵绵的手摸我的额头:“最近都在降温,天天坐公交累不累?让司机叔叔送你吧,坐你爸的车也行,他反正不在家。”
我躲开我妈的手:“我爸肯定不愿意,他老嫌我娇气!”抓起三明治,“走了先!”
出了小区门一路狂奔,钱唐的车正在路口等着我。我气喘吁吁地拉开车门:“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迟到的,我妈非拉我说话!”
钱唐瞥了眼我手上捏扁的三明治,启动他拉风的车。
我问他:“你的跑车为什么都没有声音?电影里那些跑车,开起来不是都会轰轰隆隆地地响吗?”
“这里有一个按钮,关了后就没声。开着声儿太扰民。”过了会,他又说,“你慢点吃,我给你拿了一个冬柿子。”
我美滋滋地侧身拿过来:“洗干净了嘛?是你自己家院子种的柿子嘛?”
钱唐冷冷地说:“超市里买的。”
我再傻笑一会:“你这人真有意思!”
钱唐最近因为拍电影取景,总在我们学校出没,我也就勉为其难搭他车上下学。付出的代价,就是每天早起床将近两个多小时。
这种反差估计有点大。你想想,每天原本最后一个来的人,变成每天早上第一个来的,经过学校看门保安的强烈反应,班主任只好把班里钥匙交给我。
周一的操场上,旗杆光秃秃地站着。我冻得把手缩到校服袖子,回头看到钱唐停住脚步,从口袋里掏出个小本子记录什么。
要说钱唐像大人,他符合我内心有关大人的一切定义。但有时候,我又觉得钱唐跟个春心泛滥的小丫头,有随时记录心情和所见所闻的娘炮习惯。
我自己从不乐意记录。一来懒,二来如果有东西记不住,我就任它忘掉,绝不会刻意想起来(这也可以解释我语文成绩为什么那么低)。
钱唐听我说完这个理由,又开始在本子上写:“……诚然,山之光,水之声,月之色,花之香,文人之韵致,美人之姿态,皆无可名状,无可执着,真足以摄召魂梦,颠倒情思——李春风。”
……天啊!我操!
我最初怀有偏见,觉得钱唐肯定不是一个从事正经职业的人,比如学习不好,才跑去娱乐圈这种地方当编剧。但后来悲痛地发现,钱唐在西中读得也是理科重点1班,他还是他们届高考理科三项总分第一。
钱唐随口告诉我,他之所以进入编剧行业,完全出于偶然——偶然?偶然?!为什么我做语文倒数第二道阅读题,都会不偶然地开始犯困?
钱唐从我第一次遇见他,他就是大忙人。一般放学时,我给钱唐打个电话,没人接听就说明他正忙,自己老老实实地坐公交回家。
后来有一天,钱唐得空接我回家。走去教学楼的停车场的路上,两个高年级女生从阴影里跳出来。
“请问,钱先生能给我们签名吗?”她们眨眼就掏出两本书和笔。
我看了眼对方的校服袖口:西、中、高、三、生、放、学、都、不、补、课、吗?这也太放得开了吧。重点高中对待高考生都这样,像我这种学习不好的很担心啊。还有,她们找钱唐签名?认错人了?钱唐又不是电影明星。
钱唐好像见多了这种事情的发生,他自然地接下书。就在这时候,离钱唐最近的那个长发女生,突然踮起脚尖,轻轻亲了他低垂的脸一下。
这动作大概费尽这位眼瞎学姐的所有勇气,随后,她捂着脸哭起来。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我真的真的很喜欢你写的……”
在场的我,以及另一个高三学姐彻底惊呆了。反正我是惊呆了,手背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另一个学姐迅速搀扶住朋友的胳膊,懊悔加羡慕的样子。
四个人之中,唯独被亲的人缺乏反应。整个过程中,钱唐从始至终地眼皮子都没抬,他迅速地签完,迅速离开。
“我操啊。”我坐在座位上感慨。
钱唐这次没有数落我的脏话,他安静地开车,对于之前的强吻事件,看不出心情更好还是更糟了,只是维持漠然。
“听说,艾滋病是通过口水传染的。”我幸灾乐祸地告诉钱唐。
钱唐转头看看我:“特长生,系上安全带。坐在副驾驶座的死亡率比口水传染艾滋的几率更高。”
“……那我要换座位,我很宝贵不能死。”
钱唐扫我一眼,眼神有点发凉。但我可不怕他,直直地瞪回去。我有些挑衅的问:“刚才的那事老发生?”
“偶尔。”钱唐承认,语气里完全没有炫耀或者鄙夷。车窗外的路灯照在他侧脸上,我听他慢慢地咬着字,“总有一些小女生,热衷错投明珠。”
我怀里的书包里有这次数学作业,老师打分是5-,正好和我给钱唐侧脸打得分数一样。而我书包里同样还有这次发下来的语文作业,老师的打分是“0,重写”,也正好就和我给钱唐的人品打分一样。
我这人其实也没啥人品。
我从小被我爸当男孩养,空手道、野外拉练、打枪、童子军训,一个都没落下。等到我爸突然意识到,我永远不可能变成男孩,再一脚把我踹给我妈。
直到现在,我不乐意读书也不乐意看电影,对时尚、化妆、文学、星座一窍不通,因此跟正常同龄女生不太能聊得来。至于男生,西中的男生,基本属于学霸和怪物。
比起他们,我更乐意和这个作风不正派的钱唐在一起,而且,我自认他是我朋友。钱唐是我在高中交的第一个,也是目前为止唯一一个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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