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店其实非常近,只有三、四分钟的车程。
我气鼓鼓又疲倦地坐着,钱唐坐在我旁边打电话,三言两语把深夜里的聚会推了。“你们先谈,问题不大……我这里有其他的事情,不过去了。”过了会,他温和地说:“我再不管这位,只怕又要被打一拳。”
爱沫在开车,坐在后排的秀佳和贾四微微抖着身体,估计憋着笑。
挂了电话,钱唐对我说:“特长生,待会去你房间,我们得商量下你想改名的事情。”
重复一万遍,我真心特别讨厌钱唐那种风格,不管我俩多长时间没见面,他对我态度总是这样温和,再用这种近似于若无其事的口吻说话。
但是,钱唐现在说得是对我挺重要的事情,也不能断然骂回去。我哼了声当作回答。秀佳在反光镜里,拼命对我眨眼睛和挥手,估计让我对钱唐态度礼貌点。
我默默地移开目光,后来走在酒店的走廊,突然醒悟过来秀佳的暗示:钱唐家的地藏王菩萨,还躺在我房间呢。可不能让他看见!
我猛地回过头,钱唐猝不及防和我撞了满怀。他刚把西服脱给我,此刻身上的衣服是有点毛茸茸又有点扎脸的薄羊绒呢,我的鼻子撞到他胸口,特别酸疼。
“春风?”钱唐随手扶住我。结果他的钻石表链和我发梢又缠在一起,拽得头皮生疼。
“你别动你别动!”
我的手笨,钱唐也好不了哪去,研究了半天都没解开,我累得满头大汗。“怎么弄啊,我这一撮儿人工毛很费精力!”
钱唐早就看到我的头发,但一直忍着没评论,此刻他微笑说:“这就是你在香港接得长发?王晟眼光不错,你的新形象很好。”
想打马虎眼地夸我?晚了!像我这么酷的人,实在应该借此场景狠踩钱唐一脚,或者照着鼻子给钱唐一拳。最不济,我得骂句脏话恶心下他。
但耳边窸窸窣窣,钱唐准备褪下手表,想和我拉开距离。而像本能反应似得,我借着这么近的姿势,伸手紧紧地抱住了他。
在安静当中,头顶的钱唐仿佛很轻地叹口气,熟悉的气息吹动我发丝。他的胸膛近在耳前,我安静听着他沉稳的心跳声。但是钱唐什么也没说,继续解着手表。
“钱唐,琪琪在香港被我气走了。”我听到自己这么对他说。
钱唐无声地再按了按我的头,头发一轻。他重新把手表戴上,简单地说:“进房间里说。”伸手就要取我房卡。
我连忙缩手,借口要收拾东西,让他在房间门口等待一分钟。
爱沫把钱唐家的菩萨像,摆在衣柜的最高处。菩萨和在钱唐家时的表情没什么不同,依旧是一股莫测高深的雍态。我垫着脚尖够起它,坐在床边,让它冰凉的头贴在我脸颊旁。
要到这时候,我才能缓慢地体味内心迟来的占有欲、挫败感,求之不得,以及,深深的嫉妒。
秀佳说得没错,我就是嫉妒。但最嫉妒的不是张雪雪,也不是嫉妒钱唐身边的女人,我想,我真正嫉妒的人就是钱唐他自己。
有句话很肉麻,所以只说一次:一直以来,我都非常孤独。从开始,直到现在,然后我就遇到了钱唐。
琪琪曾经笑着说,我身上好像有开关,能从高中一下子转换到演员模式。她当时和秀佳讨论出来的结果是,我家教好,见过大场面,所以很自信地在众人面前展示自己。
绝对是鬼话!我的确有家教,我爸从小罚到大,用各种方式训诫我如何改掉身上的各种习性。拜“优良家教”所赐,我从参加演员培训,独自香港过年,拍片时被王晟翻来覆去的数落也能做到完全不在乎,心里一定要争口气,拍部电影给我爸看。
每当这时候,我总忍不住想钱唐。他脑子好使,和父母关系也亲密,说话像读书人一样掷地有声,但又非常强势,多少人骂他多少人喜欢他,都不妨碍他做任何决定。
每个人,都愿意聚在这种有坚定信念的人身边。但我总觉得,钱唐和我有一样的孤独。只不过他的底色是凉的,认为很多事情都没有必要,也打从心里不在乎。
就连那地藏王菩萨像,钱唐口头说是“供”,但其实被有一搭没一搭地冷落在角落,作个完美的假样。
……那还不如把菩萨给我呢,我还能天天陪着它!
我把菩萨像胡乱藏在高柜子里,用被子掩上。洗了把脸,打开房门。
钱唐靠在墙上,风态很好地等待。他走进我的房间,笑了一笑:“我是不是来到山大王的窝了?”又低头端详我晚上准备吃的沙拉,若无其事地说,“特长生,今天晚上我也没饭吃,你的沙拉介不介意分享?”
我板着脸:“你只能吃一点点。”
钱唐把饭盒推到茶几,自己坐在沙发上:“别关门,问你几句话就立刻走。”
我坐在他对面,钱唐随口问了我在香港的事,就提到正事。
“你要改名为李权?给我一个不是为了气你父亲的理由。”钱唐迎着我的目光,一挑眉,“别这么看我,特长生,我是你经纪人。当初我们就说好,你不能对我有任何秘密。”
我沉默片刻,决定实话实话:“其实吧,我也不确定自己能当多久的演员,能当成什么程度的演员。但怎么说呢,当演员毕竟是在公众面前露相的机会——”
“所以万一红不了,万一名声臭了,不能让人人都骂李春风。索性让另一个姓李的给你背黑锅?”钱唐用叉子搅拌着我的沙拉,他淡淡说,“糟糕阴暗的做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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