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啊对啊,那地方我前些年曾经去过的,菜虽然辣的要命,但确实是非常好吃,比这边这些野人一样的烤肉可要好多了,而且贤侄你还不知道,青州还有一般好处,最适合你这样的少年郎…”
眯着完全可说是”猥琐”的笑眼,花胜荣靠到云冲波身边,低声道:“那个地方啊,又热又潮,每天里要不吃些辛辣的东西,简直没法过,所以不分老少男女,人人食辣,或许就是这个缘由,那地方的女娃儿一个个都生的奇嫩无比,那膀子,掐一把都能扭出水来…啧啧啧,而且民风豪放,像贤侄你这样的人物,到了那里,唉…”
唉些什么,已是无从知道,因为,身上一阵一阵恶寒的云冲波已经再也听不下去,一脚将花胜荣揣下马去,由他在尘土中哇啦哇啦,自己提缰向前,与萧闻霜并肩而行,一边偷眼看看萧闻霜脸色,见她仍是若无其事,似乎并没有因为花胜荣的喋词有所不悦,方才放下心来。
金州境内,九成以上的所谓城镇都是依托于河流之侧的聚集市所,通过蜿蜓穿梭于漠原山丘当中的大道小路连接在一起,眼前这小镇亦是其中之一,三面为山峦封锁,只北向洞开,有大河贯入,绕城半圈,又东流而去,三人此刻便是沿河而来,已到了小镇外围,再前行约百多步便是入镇门户,
这一带的地貌皆是黄土丘陵,三人策马行于丘陵之腰,左壁右崖,离水面犹有四五丈高,虽然此时值冬日水枯,亦有波浪翻滚,寒意上涌,水面殊不为窄。那小镇据水而建,较之此地低出甚多,遥遥下望,可见全貌:亦只有数十栋房屋,几百步的方圆,很是个不怎么样的地方。但依花胜荣所说,此处东去虽然无路,却有走船码头,大河东走百多里后南转而下,汇入青州境内大江,萧闻霜自盘算,觉是两人既然打算南下,这也是方便一途,方才依他说话来此,若不然的话,她一向瞧不起花胜荣其人,便看在云冲波面上携他一程,带离平罗地界也便是仁至义尽,早已经将他丢下,那里会和他同行这许多天?
三人沿山势而下,鱼贯而行,萧闻霜一向谨慎着意云冲波的安危,自然匹马当先,教云冲波跟在自己身后,花胜荣倒也知趣,乖乖附于骥尾,不一时已近了那镇子,却有个年轻牧人打了一群羊从山上沿小路下来,萧闻霜皱皱眉头,自勒马退后几步,让那人先行,却仍是十分小心,教云冲波靠山壁而立,自己立身在最前面,目光炯炯,并不敢有一点小心,直待羊群去远,方又缓缓而进。
萧闻霜虽然机警聪明,却终究非神仙之身,并没法窥人心意,一如此刻,她并没有看到,当那牧人赶着羊群从三人前面走过时,花胜荣胸中的一点战惧,更没法看透那牧人在前面打鞭而行时,心底的诧然自语:
(怎么会是他们?瞧样子,他倒没有被拆穿,但…这也未免太巧了吧?)
不知是天意还是偶然,自当初帝少景在封禅一役中惨败而还后,帝京的天空便再也没有放晴过,时雨时雪,或者便是灰沉沉的云层密聚着,盖压在帝京的上空,街头巷尾的肆井之民虽然不知天下大势,不懂气数更替,却也都在心中各各存了些阴翳,很不舒服,有些年岁久些,见过世面的老人,更是每每看着天空摇头叹息,虽碍于这是天子脚下,没人敢说些违禁丧气的话语,但那种阴沉压抑的感觉,却到底还是随着这一摇一叹潜入了遍城百姓心中。
时为帝少景十一年二月卄八午后,上午本已有了些放晴意思,但过午之后,天空却又渐渐阴沉,一片似铁彤云中,有扑扑梭梭的雪花落下,但终究时节已渐入春,地气已暖,雪花渐落渐融,雨雪交加,粘粘乎乎的摔在屋顶地上,弄得地上泥泞一片,走起路来举步维艰,只有那些大家豪门凛然无惧,依旧是鲜衣怒马赤驷车的横行街里,轮蹄过处泥横飞,自又换得许多苦叹暗骂。
“天,又阴了…”
自搬了张大椅子坐到德合殿的檐下,帝少景边轻轻用拳头捶着自己的胸口,边自右手边取起犹还热气蒸腾的贡茗抿了一口,微微的皱了皱眉,却没说什么,只是抬起头,自檐间缓垂急落的若续雨帘中看向已灰蒙蒙了不知多久的天空。
此茶虽为极品,却系去岁所贡,此水虽出名泉,却为前日所汲,入口之际,便没了那份子沁人心肺,使人腋下生风,飘然欲去的清香高味。
冬日原无新茶,但大正王朝所辖土地东南西北皆有万里,南部的松明诸州地气湿热,终年不见冰雪,春来甚早,旬前便已有新茶吐芽,本来朝廷制度,自有万里驿骑贡新茶,但近来南方春雨霏霏,竟至洪灾,数条大路皆为大水而断,驿路受阻,原定于昨日送至的新茶便未能克期,至于烹茶所用泉水,一向取自西城外玉泉,但近日来雨雪连绵,土石动摇,终于昨日山石崩陷,污了泉水,虽然泉眼未损,长久必定无碍,但三五日间,却是无净水可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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