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央迅速往后一倒,并在床沿打个滚。
他暗暗提起真气。
倘若她要做什么手脚,须先杀了她。
可他这举动却让高岚误会了。
“你倒乖。”高岚斡儿垛声音愈发冰冷,也愈发微弱,她唇角起一抹梨涡,吩咐道,“记着,必须打探出土默特人的目的,不要再拿着哈孛贴要当哈密王的屁话来哄人,你哄得了他们,须哄不过我,记住了么?”
嗯嗯。
卫央乖乖地点头,眨巴着眼睛,满脸写着两个字。
乖巧。
“但是,马试千户真的要当哈密汗,朱佑樘想让西域再多一个王,这事儿真的。”卫央认真道。
高岚斡儿垛哼的一声,迟疑了一下,切齿道:“赵允伏那个老匹夫,他还活着么?”
怎么?
卫央脱口道:“你爹也被老头儿宰了?”
这话可能会引来毒打。
只不过很有用。
高岚斡儿垛稍稍怔了片刻,哼的一声道:“他可没那么大本事,不过,”她眼睛一瞪,“你打听那么多干什么?马上滚回去,记着告诉哈孛贴,赵允伏这老匹夫,须留着,我要亲手砍了他。”
那看来不是情仇。
“我一直好奇,赵老头的老婆是……”卫央试图再打探一下,却听咔一声,高岚斡儿垛突然一掌,看着极其雪白细长的玉手,竟在梳妆台旁三尺外,一掌掌风竟将核桃木的台子劈成了两半,上头一盏铜灯,竟也被掌风击中,当中完成了直角。
卫央骇然往远处一跳,这女子的武功几乎比得上叶大娘了。
可她……
“赵允伏年轻的时候,也算是潇洒豪迈,我,我师门一个女子,哼,”高岚斡儿垛面色肃杀,冷然道,“好了,此事你不必得知,快回去,记住,下次来的时候,不许带那么多兵器,否则,我定毙了你。”
卫央心中有一万个奇怪,但被高岚斡儿垛推着出了门,远处站着的那两个侍女过来,漠然看了他一眼,一句话不说,低着头引着他往大帐而去了。
高岚斡儿垛心潮起伏,半晌长长呼出一口气,一道白练在眼前,直直刺出近乎半丈不散。
她皱眉一想,将两把匕首细细摩挲了一下,噌一声,掣出匕首看半晌,冷笑道:“蠢材!”
而后弯腰进了帐,她踢掉靴子,雪白的秀足踩在地毯上,似乎要把每一个方寸都踩过,细细感受着足下传来的细密感。
忽的,高岚斡儿垛一停顿,她弯腰用匕首挑开地毯一角,只见上头一道不过三寸的细缝。
“好小子。”高岚斡儿垛轻笑,伸手用两根手指在底下一找,两指并起,慢慢地拖出一把手弩。
她拿起手弩仔细瞧了半晌,嘴唇一抿嘻嘻轻笑,摇着头说道:“想隐藏凶器,我答应了么?”但看着羽箭上蓝汪汪的锋芒,她神色清冷,又哼的一声,“小小年纪还是个手段毒辣的小子。”
索性坐在地毯上,她解开袖子,将手弩绑在手腕之上,试着瞄准了一下,莞尔笑道:“下次倒看你找不到了,又该是如何一个反应。”
突然,外头传来轻轻的脚步声,有人在快速靠近,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恭敬道:“师姑,打探清楚了。”
高岚斡儿垛往帐篷后头一抓,揭起窗帘时,一个二十七八岁的男子,穿着月白的长袍,提剑站在窗前,低着头不敢看着她。
“情况如何?”高岚问。
那男子恭敬答道:“王府戒备森严,但换上的是不认识的人,锦衣卫两个百户带队进了王府;胡瑾被囚禁;至于确凿的……”
“看来说的是真的,哈孛贴得手了。”高岚一拍手,转念迟疑了一下,“小郡主怎样?”
那男子说道:“坐镇校场镇守四门,不过,她似乎受了很重的伤。”
高岚啊的一声半晌没说话,很久才说道:“她也被打伤了么?金刚门的人?”
“是,咱们打探到的消息是,赵红翎似乎要去营救,被埋伏的金刚门弟子突然袭击……”那男子神色喜悦,振奋道,“咱们昆仑派……”
“我知道了,你下去罢。”高岚拂袖道。
男子不知怎么了,抬起头还有些茫然。
窗帘一落下,高岚眼角闪烁冷意,喃喃自语道:“金刚门这些蠢驴,看来看出了满速儿的用意了,这么说,这小子说他全完不懂,这是真的了?”
不片刻,远处马蹄声作,马黑麻大声道:“土默特人绝不可信,满速儿汗,你是要吃他们的大亏的!”
满速儿笑道:“马黑麻,我才是东察合台的王汗,是铁木真的子孙,此事我主意已定,你不可搅扰。”
又有人叫骂了几声,似乎是冲卫央?
高岚斡儿垛没管,她赤足在地毯上走来走去,目光时而森冷时而讥笑,不知在想什么。
不多时,外头传来满速儿的声音:“我可以进来吗?”
“噤声!”高岚斡儿垛不由恼怒,语气里毫无敬重,她深深呼吸一口气,坐下来传好了鞋子,这次穿的是一双绣鞋,收拾好皮靴,她才慢悠悠过去揭开门帘儿,却不让满速儿汗进来,口中道,“你想让旁人听到么?”
满速儿满不在乎地道:“马黑麻太嚣张,我早有杀他的心思。”
“急什么?哈密还没有打下来,你想让联军土崩瓦解么?”高岚斡儿垛怒叱。
满速儿汗竟不恼怒于色,反倒赔着一点笑,说道:“这自然听你的啊,那,那小子可信么?”
“三分。”高岚斡儿垛眼望大营大门口,一高一矮两个人影缓缓向外面走,她眉梢轻轻一挑,余光又瞥了满速儿汗一眼道,“你快去准备,马黑麻定会动手,我们这边许多亦密是他的朋友,他们愿意奉马黑麻为王汗。”
就在这时,她看到卫央走出营门脚下打了个趔趄。
“这小子到底还是怕了十万大军了的。”高岚斡儿垛心下又喜。
卫央是真怕。
他哪里有过这么大胆的时候,尤其在敌人对他最多只有一分的相信的前提下。
走出大营的同时,他直觉脚下发软,后背瞬间出一层细密的汗水。
他稍稍站立了片刻,听到身后得得马蹄声回去了,这才强提一口真气,稍稍加快了脚步跟上前面的圆通和尚。
两人一路走出三五里,圆通回头一看,敌营中绰约灯火早已被山丘阻挡住,当即往路边一摔,袈裟上沾满了泥土,那是他一身的冷汗混合了地上的尘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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