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宣从宫里出来,没有回家,而是直奔樊崇府上。
樊崇正与谋士方阳交谈,见了他,连忙问道:“怎么样?见到那混小子没有?他肯见人了吗?”
“见了!正好方先生也在,帮着参详参详,陛下到底是什么意思?我还真有些拿不准。”
方阳道:“丞相请讲。”
“我见了陛下,还没等提及少子,陛下就先和我说起了当年之事。”
徐宣坐了下来,将衣服下摆抚平,又说道:“陛下从当年我们从青州出来开始,一直说到打进长安,把这一路的为难之处、辛酸之事细细说了一遍。说起我们青州兵是如何一路奋战,以至有如今的一番基业,说起我们几十万人如何同心,如亲兄弟般生死不弃,说得极为动情。”
“他跟你说这些做什么?”樊崇道:“他怎么不和我说?昨天我进宫他都不见,那些将军校尉他也通通不见,为什么只见你一个?”
方阳道:“御史大夫莫急,想来这些话不是陛下随便说的。”
“是啊,我也这么想。”徐宣道:“我想他的意思不外是想说,他不想和少子闹掰了,我们依旧是一家人。”
“那他就该给少子一个说法。少子那个人你们知道的,特别讲义气,那个混蛋黄兴当年在战场上替少子挡了一刀,救了他的命,如今就这么被刘彪杀了,他焉能不急?”
徐宣道:“三老,如今和当初不同了,当初只是我们一帮兄弟,四处乱走,只为讨口吃的,管他什么王不王法!可如今陛下欲立国法,取信于民,哪能由着黄兴这么乱来?”
方阳点头道:“丞相说的在理,若是按照国法,江阳将军带数百人,挟利刃冲入法场,劫夺死囚,杀伤军士,是毫无疑义的谋反之罪,若是在武皇帝时,这种大案至少也得诛连数千人。皇帝陛下这番处置,委实是从轻发落了。”
樊崇低头不说话了,心道:“丞相和方先生都这么说,看来这混小子确实是给了我老樊的面子,这个女婿还成。”
可是逄安这个人他是了解的,那是一个倔人,心思钻到哪件事情中去,一时半会拔不出来。
一边是女婿,一边是兄弟,樊崇感觉左右为难。
徐宣又道:“陛下又道,他欲好好经营关中,等到时机一到,便提兵东向,扫平关东,带着大家伙儿打回青州去,那时候咱们兄弟愿留长安,一道安享繁华富贵也好,愿去封国就封也好,反正我们五个的封国都在家乡,离得不远,兄弟们还可一道喝酒相聚、狩猎取乐。哎,陛下说得真好啊!这种日子,想起来就让人心向往之,给个神仙也不换呢!”
樊崇道:“我何尝不想过这种日子?可如今天下还没有平定,哪想得了那么多!”
徐宣道:“我左思右想,陛下之意,不外是说要善待我等吧!”
方阳点头,樊崇却嘟囔道:“既要善待,便下一道什么圣旨,安抚一下少子又能怎样?哪怕是复了黄兴的爵位,让他儿子承继关内侯,想必少子心中也会好受些。”
方阳道:“陛下绝不会降旨安抚,如果下旨,那便是向左大司马低头,承认自己杀黄兴杀错了。”
徐宣道:“依我看,陛下不仅不会安抚,如果少子起兵相抗,恐怕陛下会不惜一战,以兵势压服之,到那时候,少子。。。”
徐宣没有说下去,但是旁边两个人已明白了他的意思,樊崇拍案而起,道:“他敢!他若敢杀了少子,我,我和他翻脸!”
徐宣道:“陛下没有这么说,这是我猜的,他只与我说他练兵之事,入长安之后,陛下一直在练兵,羽林军又增加了两营,长安的降兵也整编了许多,附近豪强纷纷来长安,投效陛下,许多人得到重用,陛下又自民间选拔青壮。说起来,这长安城中,陛下可调用之兵,约有十万之众。”
樊崇道:“十万又如何?城外青州兵不下三十万。。。。”
徐宣道:“三十万?左大司马、右大司马召诸将移营,只有三营遵命,还有四营做了做样子,其余诸营动都没动,将军们却纷纷入宫,求见陛下,三老,你觉得他们入宫,为的是什么?”
“难道他们竟是要背弃少子,效忠皇帝?”
一阵恐慌涌上樊崇的心头,感觉这些曾经出生入死的兄弟离得越来越远,感觉到自己逐渐力不从心。
将军们也曾到他的府上讨主意、探口风,樊崇因此进宫去见皇帝,却结结实实地吃了个闭门羹。
没想到还有这么多将军想见皇帝,他们离了御史大夫府,就去了宫里,那么要是真到了刀兵相见的一天,这些将军们会听谁的命令?
樊崇哼了一声,“只要我一声令下,只要我赤夜刀一举。。。”
他忽然想起来,赤夜刀也已不在他手中,而是输给了皇帝。不知不觉的他就输了。
樊崇对这把刀是颇有些迷信的,没了这把刀,他总觉得心气不足,再找不回当年率数十万军队横扫中原的豪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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