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呆了一会儿,那个小子跑回胡同口,他双手搂着破棉袄,跑时身子左右摇摆,从远远看去,他像是一只受到惊吓的鸭子,只差呱呱的乱叫一通了。
他跑到轿车前,杜荣摇下车窗,探出头去,“什么情况?”他双手支撑在自己膝盖上,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像是撕裂纸片的嘶嘶声从他口鼻中传出来,“大哥,”他说,“……嘶嘶……,……吴满春那小子从省公安厅出来了!”
“你留在省厅门口,我们跟上去看看。”杜荣说,摇上车窗。然后驾驶汽车行驶出胡同口。
一出了胡同口,他就看见吴满春,吴满春骑着一辆警用摩托车,汇入到车流之中,前方的汽车密密麻麻的,宛若长龙,他开摩托车的速度不快。杜荣驾驶轿车慢慢跟着,直到两辆车一前一后行驶出春城,到了郊区,他才发现前面摩托车加快了速度。
吴满春身姿挺拔地端坐在摩托车座位上,土路上扬起灰尘,四周枯萎的桦树叶在寒风中瑟瑟发抖,一群饥饿的麻雀从远方飞来,落在路边的田野中,寻找着遗留的谷物。他的目光落在后视镜上,后视镜镜面中映显着两辆轿车。有人跟踪?如果真是这样,他们一定会一直跟着的!他扭转车把,摩托车拐向右边道路。待行驶出二百米,他透过后视镜看到两辆轿车一前一后跟了上来。“他们一定在跟踪我!”他这样想着,看着后视镜的眼睛眯了起来,“他们是怎么知道我的行踪的呢?”他继续想,看向前方。由于近几天下的雨导致天气降温,此时漫山遍野都披着寒霜,从远远看看去,枯黄色和白色交融在一起,黄白色沾染的山峦,田野显得萧瑟,凄凉。瑟缩在树枝上的夜鸮睁开眼睛,随着摩托车的移动而转动眼珠,摩托车消失在拐角,夜鸮咕咕地叫起来。
“他们还会跟上来的。”他这样想,看向后视镜,两辆轿车一前一后从路口行驶出来。“省公安厅一定有他们的内应!”他继续想,感觉到事态的严重,这一次回去,他一定要向令长远汇报。他觉得既然他们已经知道他要去找宛爱珍,那么他也就没有必要再躲避了。他开着摩托车,直奔宛爱珍的家而去,一路上,他看见两辆轿车一直尾随着他,直到他在宛爱珍家时,他也发现他们在伪装。
他站在宛爱珍的对面,宛爱珍坐在炕边上,她低垂着头,一双手互相握在一起,眼睛翻动,吴满春看着窗户外面,两个打扮流里流气的小子像是从门口路过,但是他们走到篱笆前时,他们贼溜溜地向屋里张望,门口的大黄狗站在狗舍前汪汪狂吠。他们快速走到院门前。
“大娘,”吴满春收回视线,目光注视在宛爱珍的面容上,宛爱珍面容苍老,身上破棉袄的破洞中翻出棉花,她瑟缩坐在炕边上,像是一截即将腐朽的木头,她的一双手紧紧握着,手指一会儿交叉,一会儿又互相揉捏,她内心仿佛在做着艰难的决定。看到宛爱珍如此可怜,吴满春于心不忍,所以只呼唤了她一声,就停顿下来。
宛爱珍抬起头,她苍白的眼珠追寻着吴满春,左右扫视,最后却盯在了距离吴满春甚远的墙角边缘。“孩子,有话尽管说!”她说。
这是多么好的老女人啊!她的一生都忠贞于党和人民的事业,虽然她眼瞎,但是她的一颗心始终是火热的,在吴满春的面前,她那堆满褶皱的脸蛋上,仿佛正绽放着灿烂的光芒,她瑟缩的身子仿佛在无限放大,而把他的身影比了下去,比得无限的小了,比得没有了人影。
他向前走了一步,他想坐在炕边上,拉着宛爱珍的手,说些真心话,但是一想到外面有人盯梢,他马上又打消了念头。他没有再走,而是直挺挺地站住了。
“大娘,”他说,“外面有人盯梢,极有可能是胜利的狐朋狗友,你还会和我回省厅吗?”他认为他有必要把事情的经过交代清楚,把最终的决定权留给宛爱珍。
宛爱珍毫不迟地说:“我跟你回省厅,我会尽一切努力劝说我那不争气的孩子。”几乎所有的人都知道宛爱珍的决定意味着什么,她会亲手把自己的儿子送到死刑刑场的,可是她却表现的极其淡定,就像是往常一样,她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一双手颤抖着在空气中摸索,仿佛想抓住空气中的什么。
吴满春抓住了她的手,他感觉到她手上冰凉的温度,以及她手上那粗糙的肌肤带给他的感觉。他觉得自己喉咙里像是灌满了沙子,说不出话了,他觉得心口压着一块大石,令他喘不上气。他也知道此时任何的言语都是多余的,他默默地拉着宛爱珍的手,走到屋外,然后安排她坐在摩托车副驾驶座位之上,开着摩托车一路向南而去了。
当摩托车进入省厅大门时,两辆轿车行驶过大门门口,孟红兵看了一眼吴满春,宛爱珍,他们坐在摩托车上,摩托车尾气管正在排放着浓烟,摩托车在烟雾中渐渐远去。省厅门口两个站岗的警卫庄严肃穆。他收回视线,从兜里掏出手机,然后拨通了梁小东的电话号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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