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又道:“夫人,此处向前十里,路旁有一座茅草房,虽则简陋,却也能遮些风雨,夫人尽可去那里歇脚,房前两棵大树,一棵拴马,一棵拴这位仁兄。”
绿夏笑道:“多谢你啦!”
那人摆了摆手,说道:“不必不必,谁让我如此善心呢?告辞告辞。”左手向毛驴腹下一托,大喝一声:“起!”竟连人带驴自二人头顶越过,纵身上驴,“踏踏踏”地去了。
这手功夫一露,两个人都吃了一惊,想不到穷乡僻壤、山野之中,竟有如此高人。
那人又引吭高歌,越走越远,直到不见。
绿夏在奇才背上一拍,笑道:“王大侠,你尽可以呼救了!”奇才咳嗽连声,勉强说道:“你个恶婆娘,竟然下手暗算,想谋杀亲夫么?”
绿夏道:“天下少年英雄,都巴不得求本姑娘一顾,谁稀罕你这个冒牌相公?”
奇才喘着气道:“好好,待我写下休书一封,交与你自行改嫁。”
绿夏嗤道:“只有我休人,哪得人休我,我这就写休书与你!”她抬手扯下一幅衣襟,拿过他的手道:“借你的手指一用!”用宝剑在他手指上一划,顿时鲜血直流。
绿夏用手指沾着鲜血,在衣衫上刷刷写了几行字,写好后念道:“敝人王奇才,自愿以一文钱卖与何绿夏为奴,一生一世追随与她,任其驱使,绝不反悔,如违此誓,天雷劈、油锅煮、来世变成猪!”
奇才喊道:“怎么才一文钱!怎么也值一贯吧!”
绿夏道:“一文已是贵了。”扯过他的手来,就是淋漓的鲜血,一下子摁在那衣襟之上,登时现出一个血红的指印。
她拿出一文钱塞进他的怀里,洋洋得意地道:“这下你是我的人了!”
奇才的反抗都是徒劳的,只能没用地骂道:“恶婆娘!”
“要我教你怎么和主人说话吗?”她看着他,笑语盈盈地说道。
这些天来第一次见她如此灿烂地笑,夕阳的余晖闪耀着,在她脸上涂了一层光晕,煞是好看。
奇才呆呆地看着,嘴里轻轻地骂了一句:“恶婆娘!”心里想的却是:“真他娘的好看!”
何绿夏忽地红了脸,又似有些着恼,别过脸去斥道:“小淫贼,胡看些什么!”将马鞭一甩,大黑马轻盈地小跑起来。
-----
草房建在山岩下的背风处,虽然简陋,却很是舒适,二人对坐着啃干粮,绿夏心情不错,一直有说有笑,简直像是二人结伴出门旅行一般。
她喝了些酒,脸上像是飞上两条桃花,粉红娇艳,奇才虽然讨厌这个恶女人,但不得不承认,这妞的确姿色绝艳,是个难得的美人,而与一个美人对饮,纵使她有千般不好,也不是那么难以忍受的了。
绿夏道:“此地离岭南不远,都说那儿鲜果遍地,我一直想去大吃三百天,三五伯伯以前说过要与我同去,你想不到他那么一个粗鲁的汉子,竟也极爱吃果子,每次他找到什么好吃的鲜果,总是急急地带回来,和我一起享用。”
她又提起了王三五,奇才想着莫不是又要倒霉了,若是勾起她的伤心事,说不定再给他一顿鞭子尝尝,自己还是少说话为妙。
绿夏又道:“我尝遍了世间的鲜果,只是未吃过荔枝,三五伯伯就吃过,他说荔枝最好吃了,他做梦都想再吃,他还说等我长大了,要带我去岭南吃个够。这次我非要了了心愿,一定要吃到荔枝,吃一大堆,一直吃个够!”那么她大老远的跑去岭南,就是为了吃荔枝?
“长安回望绣成堆,山顶千门次第开。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她忽地吟起诗来,“那个糊涂的皇帝老儿为了心上的女人,也真是下了本钱,杨太真得他如此宠爱,也算是不枉此生,不知,不知以后有没有人对我这么好。”她不经意地瞟了他一眼,眼光似秋波一闪。
奇才说道:“杨玉环不过是他千百个妃子中的一个罢了,为了保住自己的老命,最后还不是要了她的小命?”
绿夏嗔道:“你这人真真讨厌,说话只会让人扫兴。”
奇才确实是故意抬杠的。
“你说的也有道理,玄宗皇帝对杨妃的好,不过是俗人的好罢了,到了紧要关头,便只顾自己了。”她的眼睛黯了一黯,叹道:“除了三五伯伯,有谁会为了别人不惜自己的性命?他死了,倒让我愈发敬重。”
何绿夏是个聪明人,对于王三五的死因,想来早就了然于胸。
奇才说道:“你既知他是自愿赴死,与我没什么相干,还不快快去了这劳什子,放我自去!”说着向她伸出双手,手上铁链哗啦啦作响。
绿夏自怀中拿出那幅衣襟来,抖着手道:“你休想!卖身契在此,白纸红字,你亲手画的押,这辈子休想逃出我的手心!”
奇才恨恨地道:“你怎么如此蛮不讲理?你这个样子,哪会有人喜欢?”
她得意地道:“喜欢我的人多了!我要是说想要天上的星星,不知有多少人搬梯子去摘。”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