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灯时分,方芍药已经饥肠辘辘,和何玉蝶分开以后,她直奔问神串店。这个时辰了,周围的店铺打烊,但是问神串店正是客人爆满的时候。
伤口结痂,从医馆出来,不用喝那苦药汤子,方芍药放飞自我,想到肉串,口水都出来了。
养伤这段时日,她嘴里淡出鸟来,承受着非人的折磨。
如料想那般,问神串店门口停着一排马车,小间还有等位的客人。
看这架势,又爆满了。
方芍药从后门绕进去,刚好碰见徐良。
二人不算有交情,充其量就是铺子现任东家和前东家的关系,不过,徐良这人不错,在铺子里说几日书,就有不少慕名而来的客人。
风灯下,徐良身长玉立,更显清瘦,他背着手,正眺望远处。
此刻,远处的天边已经彻底灰暗,浓墨一般的乌云滚滚,杂揉着湿润的风,看来今夜有雨。
方芍药正犹豫着要不要和徐良打招呼,她和赵大叔总想为徐良相看一门亲事,然而作为当事人,徐良在不知道的情况下被嫌弃好几次。
这会儿,她还有点心虚。
前几日,于先生和秦氏来京都探望她,方芍药想到阿巧的亲事,就把徐良提了提。
徐良有功名,而且家里人口简单,小有薄产,总不会委屈了阿巧。
谁料,秦氏听说徐良已经及冠,当即干脆的拒绝。
阿巧还小,至少留个两三年才能出嫁,那时候,徐良已经二十来岁了,怎么耽误的起?
于是,就如四喜预想那般,徐良再次被嫌弃了。
这么看,二人还是别见面,以免尴尬。
方芍药正准备开溜,徐良突然回过身,拦住了她的去路。
“原来是徐老弟啊。”
开口闭口占便宜,方芍药习惯了,反正不过是个称呼,徐良自己都不在乎。
“方东家。”
徐良点头,面色平淡,和以往二人见面差不多。
见对方没有继续聊下去的意思,方芍药打个招呼,正要从后门进到铺子里,身后的徐良突然说话了。
“铺子的雅间,有一根蝴蝶钗环,能不能卖给在下?”
徐良沉思片刻,抬起头,目光灼灼。
蝴蝶钗?方芍药诧异,一时间没反应过来,雅间里似乎没有这个东西,她没明白徐良的意思。
“镶嵌着红宝石的蝴蝶钗环。”
徐良简单地形容一下,状似无意地问道,“很别致,不知道方东家在哪里购得?在下也想购入一支。”
方芍药反应了一会儿,才恍然大悟,徐良说的,是何玉蝶的蝴蝶钗。
自从何玉蝶改变容貌以后,为怕泄露身份,蝴蝶钗放到她这边来,她让四喜收好,那丫鬟毛毛躁躁的,来问神串店,可能放到预留的雅间,被徐良看到。
蝴蝶钗的主人是何玉蝶,不是她,方芍药做不得主。
“不是我推脱,蝴蝶钗的主人并不是我。”
方芍药摇摇头,一根钗环,好看是好看,徐良怎么就惦记上了?
而且,徐良没婚约,没定亲,身边也没姑娘,买女子的头饰做什么?
方芍药一口回绝,此刻,徐良正在风灯照不到的暗影里,方芍药看不到他脸上的波涛涌汹。
稳定了好一会儿,徐良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那不知道方东家相识的钗环主人在哪里,在下真心想买来。”
说完,徐良心中狂跳,明知道不可能,可是,他就是不相信何玉蝶就那么死了。
农历七月十五,他去她的墓地祭拜,发觉土是新翻的,棺椁被人动过了。
若她已经不在,到底多大的仇恨,才能让仇家来挖坟?
徐良总觉得事情怪异,在他看见那根他送的钗环,这种怪异感更甚。
他一直等着方芍药从医馆出来,他再问个究竟,今晚,机会来了。
“她……不在了。”
方芍药想起和何玉蝶商量好的说辞,不禁叹息。
“那方东家怎么就不能做主呢?”
徐良这个人温润无害,还是第一次步步紧逼,他的激动,让方芍药想起一件事。
假冒玉蝴蝶的胖子,在京兆尹衙门受审,徐良这等不爱看热闹的人,挤在最前面。
何玉蝶形容的玉蝴蝶,长相好,书生气质,清瘦,徐良全部符合。
难道,徐良就是玉蝴蝶!
面对方芍药震惊的眼神,徐良没有隐瞒,点了点头。
玉蝴蝶不过是他当年为了医治娘亲,没法子写话本给自己起的一个化名,如果不是因为何玉蝶,徐良早已把过去抛在脑后。
他以为,远离北地,游历名山大川,就会忘记她,徐良苦笑,他太高估自己了。
他来到京都,不为别的,只想在何玉蝶成亲之前,远远的看她一眼,一眼就好。
两个人还是不要相见,有损她的闺誉,只要他确定她过得好,他就放心了。
可是,远远见一面的机会都没有,徐良听说,翠玉被人杀死了,而何玉蝶,也被禁足在府里,很不好。
等他反应过来,想办法接近何府的下人,就传来何玉蝶已经身亡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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