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凌站定,目光飘向远处的山崖,似陷入了回忆之中。
半晌,他缓缓开口道:“五年前,王爷曾经力排众议救了罪臣一命,但当时我已万念俱灰,想着不如就这样死了算了,就在我想咬舌自尽之时,是秦国公将我从牢里带走了。”
“秦国公?”蔡麟摸不着头脑,问道。
宋凌微微点头,“秦国公说奉了安王殿下的命令,特来给我一条生路。”
沈羲和轻嗤出声:“什么生路?宋兄你也未免太识人不清了。”
宋凌面色有些羞赫,但还是继续说了下去,“当时我一心求死,但秦国公却说剩下的官银就藏在黑风寨里,我想自己也是贱命一条,不如就将功赎罪,去黑风寨里看看官银究竟何在。”
这回,沈羲和自己就接了下去:“可你到了黑风寨后,却发现黑风堂已经跟厉明安勾结在了一起,那官银被他中饱私囊,你只能沦为一个替死鬼,继续隐姓埋名留在那里,替安王一党的人背锅。”
“而厉明安留着你是打算把你当做一枚棋子,只要有人查到他头上,他便会毫不犹豫地把你给推出去,替他再死一回。”
宋凌长叹一声,“我终究不如沈大人看得透彻。”
当时,他慌忙上山,想着自己只要能找到一丝线索,便能替自己和户部枉死的众人洗脱冤屈。
但进了山,他才发现自己中计了。
黑风寨有去无回,他若想活命,便只能在脸上刻一道疤,吃下那颗会伤身的毒药,继续留在那里苟且度日。
蔡麟听得有些胆寒,他向来只懂带兵打仗,还是第一次直面朝堂之争。
不禁想到,若是他日自己也如此被人陷害,怕是连还手之力也没有。
厉明诀淡淡睨了他一眼,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似的,说道:“蔡将军不必担忧,有本王在,谁也动不了你。”
五年前,他羽翼未丰,让厉明安踩了他一头。
但如今,黑风堂已经全军覆没,黑风沦为阶下囚,再加上这重见天日的百万黄金,厉明安还打算怎么同他争?
蔡麟稍稍正色,拱手道:“下官多谢王爷庇护。”
他不是那等只会玩弄权势的无能鼠辈,但也知覆巢之下无完卵的道理。
如今,他必须要站在齐王这边,否则就凭这万两黄金,厉明安也不能让他活着走出京城。
祈钰折了根狗尾巴草,有一搭没一搭地绕着圈。
她听了半天,对什么党派之争是一概不感兴趣,只觉得厉明安这黑心犊子迟早要完蛋。
不过,她又有些不合时宜地想道,厉明安要是完蛋了,这天下岂不就是厉明诀的了?
到时候,她岂不就成了……
不敢再往下想,祈钰生生把手上那株狗尾巴草给拦腰折断了。
“怎么了?”厉明诀看似在全神贯注地跟沈羲和几人交谈,实则还分了一点余光来留意她。
见她神色不对,眉心先蹙了起来。
祈钰猛地摇了摇头,打死她不也不敢把这么大逆不道的话说出来。
“我只是在想……什么时候吃午饭。”
其他几人齐刷刷地将目光投向她。
祈钰举起那根断了的狗尾巴草,委屈巴巴地说道:“我是真的饿了!”
因为还要将那堆赃物清点一番,下午禁军才能回京。
一行人便在帐篷里简单用了餐。
祈钰和厉明诀自然坐了上面的主位,蔡麟和沈羲和分坐两侧,宋凌居于末尾。
正等着上菜,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喧闹之声。
“让我进去,我要见王爷!”
沈羲和一听见顾溪的声音就下意识看了一眼厉明诀。
厉明诀眸光微沉,没有发话,而是看向一旁的祈钰,问道:“门外的人可要放进来?”
祈钰不知道他没头没尾地问自己是什么意思。
她摸了摸下巴,想着顾小姐娇生惯养的,这几日应该吃了不少苦头,便点头道:“把人放进来。”
“是,王妃。”
门外的守卫听见她的声音,才抬手放人。
顾溪被拦在门外原本就十分不爽,又听到是祈钰放她进来的,心底那点恨瞬间又变成了十二分。
她一到帐篷里,先是对主座上的人行了礼。
“臣女顾溪,参见王爷、王妃。”
说到王妃这两个字时,她目光冷了几分。
一个傻子也配?
祈钰正忙着接厉明诀递过来的茶,没有留意到她语气中的轻蔑之意。
她心大,但在场的沈羲和还有宋凌,两个人的心眼子加一块可以抵得上二十个蔡麟了。
两人短暂对视了一瞬,眼底那抹漫不经心都收了起来。
沈羲和朝角落处指了指,“还不快给顾小姐搬张桌子来。”
顾溪看着她指的位置离厉明诀是最远的,当下就有些不乐意了。
她抿着唇没动,再次抬头时眼里似有泪光点点,看向厉明诀,软声开口道:“王爷,帐内没有女眷,臣女想坐得离王妃近一些。”
当着这些人的面,她不敢说自己想坐得离齐王更近一些,只能找了个借口坐在祈钰身边。
好歹那也能离厉明诀近一些不是,而且她和祈钰坐一块,才好对比。
说着,她抬眼清扫了一下一身黑衣、作男子打扮的人,眼底的嗤笑之意更为明显。
一个穿着打扮不伦不类的王妃,怎么能比得上自己温柔贤淑呢?
厉明诀眼皮连抬都不抬一下,低头继续给祈钰的杯里加茶。
祈钰倒是有些纳罕,“你想坐得离本王妃近一些,为何要问王爷?”
她这么大一个人就坐在顾溪面前,问她不更方便一些吗?
沈羲和举着扇子掩面,白眼都快翻上天了。
他现在恨不得揪起祈钰的头发,看看她是不是叫那头长发迷了眼。
顾溪那双眼含情脉脉的,都快黏到厉明诀身上去了,只有她一个被挖墙脚的还浑然不觉。
顾溪低下头,语气极轻地说道:“那夜,臣女是在王爷的庇护下才平安回来的,自然对王爷心生一股亲近之意。”
她嘴角微微勾起,一双眼似有些羞怯地看着厉明诀,话却是对祈钰说的。
“不知王妃能否成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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