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鸿宇站在镇湘塔上轻叹了一口气,旋即沉声问道:“俊臣兄,为何你数日前就料到黄千户会问在下与梅夫人是何关系?又为何要在下故作高深笑而不语?而她……”
“宋公子!”颜俊臣打断了宋鸿宇的问话,他神情冷漠地掏出炭笔与小本子:“先说今早的密议详情。”
宋鸿宇按捺着心头的疑惑与不满,只得先把密议之详情娓娓道出。
今早他陪州同知胡大人去找黄毅和黄嚭密议之时,他才发现不仅是胡大人眼眶发黑,黄千户和黄员外亦是如此。
可见这三人近几日定是殚精竭虑思考零陵城王秀荷夫人的提议,即是否同意唐家军的士兵扮做全州守御千户所的士兵,代守黑风洞和腌口的两座烽火台?
而在今早的四人密议当中,黄毅居然提出了前几日刘志贵对宋鸿宇所说的那个建议,即取消‘鹤珠粮道’,改为由唐家军在黑风洞和腌口这两地就近运走粮草物资。
显然黄嚭和胡大人在此之前就已知晓了黄毅的这个想法,今早再次提出自然是想听听宋鸿宇对此有何看法。
由于宋鸿宇在数日前就得到刘志贵和颜俊臣的提醒,因此他早已有了个颇为完善的腹案,他故意苦思冥想许久之后方才赞道,黄千户此提议极有见地。
而后宋鸿宇伸出两根手指坦诚说道,他不懂兵事,故抛开军事因素而单论运输成本等问题,若由唐家军在黑风洞或是腌口就近运走粮草物资,这会给黄千户、胡大人和黄员外等带来两大利益。
黄毅、胡大人和黄嚭皆好奇地问道,何谓两大利益?
宋鸿宇胸有成竹地解释道,第一大利益是,之前筹措的粮草物资需经全州城外最大的东码头,由湘江顺流运送至黄沙河关之外的东岸之竹下村码头卸货,单只水路运输就有五十里地出头。
在竹下村码头卸货之后以人力向东走六里余进入鹤鸣岭,继而再翻山越岭十五里余运送至零陵县的珠山市集。
这水路加山路运输加起来足足有七十余里地!且二十余里山路运输可比五十里水运要艰难太多,因此一大开销就是民夫的山路运输成本。
不仅如此,全州守御千户所的将士和不少全州的壮班、快班之衙役们,还要负责沿途押送以防宵小,同时还要将大量现银给运回全州城,这既要给将士们和衙役们一笔不菲的开销,且还有丢失现银之风险不是?
若是将这条线路改为黑风洞或是腌口,从距离上来说就极为划算,以全州城外东码头为起点,沿湘江顺流而下四十里至东岸的慕古塘码头,再由慕古塘码头沿陆路运输至腌口只有不足八里地,且这近八里地可比鹤鸣岭一带要平坦许多。
虽说水路运输只缩短了十来里,但最艰难的山路运输却足足节省了三分之二的路程,这省下的开销极为可观,而即便是运去伐家岭中的黑风洞也不过再多四里余山路而已。
宋鸿宇为了让自己显得更为忠心,遂站在胡大人和黄千户的角度上考虑,他认为何须再多费上四里余地运去黑风洞?这一来一回又得多上九里山路不是?这不得多花银子开销?
因此宋鸿宇认为,莫不如把所有粮草物资全都在腌口的烽火台附近进行交易,况且唐家军还承诺以原价购买,黄千户和胡大人所省却的运输成本几何?而丢失现银之风险不也转嫁给了唐家军?
因着运输距离之拉近,全州城的大量物资可更快地就近倾销至腌口以换得现银,又或是与零陵商会之间进行其他的商贸,这里边的利益岂非大得惊人?此即第一大利益。
其实这些黄毅、黄嚭和胡大人早已考虑到了,但他们可没有宋鸿宇这般说得头头是道而有理有据,因此三人皆赞宋鸿宇果然是能吏。
宋鸿宇则接着向三人解释何谓第二大利益,若当真与唐家军在腌口进行交易,那么慕古塘码头无疑会成为一个巨大的货物集散地,但那处码头却太小了些。
因此他提议不妨参照黄员外为唐家军扩建门滩码头的模式进行一些改动,即由黄嚭在明面上斥资扩建慕古塘码头,而黄千户、胡大人和他宋鸿宇则在私下里入股。
只要是全州的各大豪门望族或其他官员们想要去腌口跟零陵商会做买卖,货物不都得先在慕古塘码头卸货再由陆路运过去?但慕古塘码头乃是由黄员外所扩建,背后又有黄千户和胡大人撑腰,些许薄税谁还能不给呢?这岂不又是一项稳定而长久的进项?
妙啊!当时胡大人和黄嚭就拍案叫绝。
黄毅则皱眉道,如此一来,腌口烽火台被唐家军给占去的秘密岂非尽人皆知?
胡大人捻须笑道,老黄你是关己则乱呐!如今这全州城内外的豪门望族谁不晓得‘鹤珠粮道’的存在?而将来谁还不清楚腌口烽火台已是唐家军的?天下熙熙皆为利,这等就近赚银子的捷径岂容错过?一旦全州的豪门望族皆在这当中牟利,谁还管那烽火台里边站的是谁家的兵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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