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玉来到南书房,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场景。
邵卿洺虽在练字,看似武动乾坤,却不时偷偷瞥熙宁一眼,岁月静好,帝王柔情,相得益彰。
而熙宁歪着脑袋,双手托腮,神情专注,仿佛这世间没有比看邵卿洺写字更重要的事。
碧玉在门口顿住了脚步,随后轻手轻脚地退了出来。
李安匆匆忙忙地赶来,原本以为碧玉会硬闯南书房,却见她懒洋洋地靠在朱红色的柱子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倒是惹来李安极大的好奇心。
他想着偷偷瞧上一眼,刚往南书房迈了一步,后衣领就被碧玉拽住了。
“看什么看,别打扰他们。”
李安有点委屈,怎么你能看,我就看不得了,我悄悄看一眼,怎么就打扰他们了。
再说了,他堂堂大内总管被一个姑娘家揪住后衣领,也实在不像话吧。虽说这里没有其他人,可他还是觉得丢脸。
“快放开我,成何体统啊这是,”但他脾气好,就不和小姑娘计较了。
碧玉知他不看一眼是不会死心的,就松开了手,“步子轻点!”
李安翻了个白眼,“我还需要你提醒?”
没过多久,他就蹑手蹑脚地回来了。同样靠在柱子上,就连脸上的神情也同碧玉一模一样。
难怪碧玉让自己别去打扰,圣上和宁姑娘现在,简直是无人能插足的境界,任何人都是多余的。
碧玉进宫时日不长,但在她的认知中,帝王都是没有心的,如今邵卿洺颠覆了她一贯的思想,她有些迷惘。
“李公公,圣上如此看重熙宁,你觉得对她来说是好事还是坏事?”她突然问出口,“或者说是幸运还是灾难?”
李安愣住了,按理说,他老谋深算,自然不该同碧玉讨论这种事,可此事却也有无限感慨,“你指的是江山和美人孰轻孰重吗?”
碧玉点点头,差不多意思吧。
“我觉得,”李安边措辞边道,“当今圣上不会做选择,他都要。”
碧玉有些诧异,他这么肯定吗?像他这种在宫里生活了大半辈子的人,不都是老奸巨猾,说话模棱两可,凡事都要留几分余地的吗?
李安又道,“这个问题我也想过许多次,我觉得当今圣上不会让自己走到这一步的。”
邵卿洺运筹帷幄,精于算计,虽说有些事在他的预计范围外,但很快就有新的应对之法。江山社稷尽在他的掌握之中,唯有宁姑娘才是他心之所向,还未能得到的。但李安相信,终有一日,宁姑娘会被圣上所打动,谁能拒绝得了如此深情的帝王呢。
这偌大的皇宫,一到夜里就极冷,人人都存有自己的心思,有人想要圣上死,有人千方百计想要爬上龙床,有人为了永享荣华,不择手段。就连对圣上嘘寒问暖,关怀备至的嘉陵皇太后,也藏有不为人知的秘密。
除了宁姑娘,李安无法找到能让圣上全身心信任的人。倘若宁姑娘出宫,圣上真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
大好河山也不过就是过眼的风景吧。
此时,南书房内。
熙宁看着邵卿洺写字,动作慢慢变得平缓,应该是心情平复了,不再生自己的气了吧。
他从前就是如此,心情不好,或者是有那么难决的大事,就会通过练字来平静内心,这是他唯一减压的方式。
熙宁觉得现在时机到了,邵卿洺应该能听得进自己的解释。她轻声道,“多谢圣上饶李游性命,也多谢圣上,没有让熙宁成为万恩负义之人。”她似在叹息,又似无奈,掺杂了许多情绪在里面。
邵卿洺认真听她诉说,自己又怎会不明白,只是难免心里不平衡,熙宁对待一个刚认识的小子,比对他还好。其实还是因为荣亲王和熙宁的事,给他的打击太大了,他有强烈的危机感,有时就会格外沮丧。
熙宁继续说道,“李游对我有救命之恩,圣上也明白他虽然身世不好,但没做过任何威胁到圣上或者后宫的事,所以我希望能尽我所能,去报答他。”
邵卿洺知道自己是想多了,熙宁对李游只有报答的心思,怎会有其他想法。倘若李游动了不该有的心思,就算碧玉都不会答应。
熙宁瞥了眼邵卿洺的神情,又道,“如果是圣上您救了我,我当然也是感激的,但不会全方位的关心,正因为李游是陌生人,才不希望让他后悔曾经救过我。”
邵卿洺一听这话,心里更舒坦了。宁儿的话很清楚了,最亲近的人,反而会被忽视,只有外人,才会愈加客气和热情。
邵卿洺已经将自己同李游分成两个阵营,亲近的人,以及外人。
他心里喜滋滋,方才的郁闷已烟消云散。
“圣上,李游的性子确实不讨人喜欢,冷漠,对任何人抱有仇恨,我能理解,因为一直做最下等的人,干最苦的差事,压根没有人关心过你,任谁都无法美好地看待这个世界,”熙宁顿了顿,仿佛陷入回忆,“圣上当年若是再晚几年遇到我,说不定我也会变成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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