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学校,魏安行到旁边店铺里买了一斤酱牛肉,又买了几个烧饼,提在手里。背着满天的斜阳,悠闲地向家里走去。他的脚有伤,略微有些一拐一拐,看瞌心来甚是悠哉。
到了巷子口,就有邻人向魏安行打招呼,一口一个魏官人。有的人是恭敬,有的人是谄媚。
魏安行神色不变,一一恭恭敬敬地向人回礼。
这一带居住的都是王宵猎占领河东路后,返回的京西人氏。大多数人回了家乡,还有一部分本是官员,只是因为种种原因没有查证清楚,暂时住在这里。
魏安行是饶州人,家中父母已去,便留了下来。前些日子,有西平县的数人证明,其为西平主薄。被金人掳到河东后,一直靠打零工为生,没有在金朝做官。时间恰好,便与郑刚中等人一起入学。
到了家门口,魏安行整一整衣袍,站在门前道:“影娘,我回来了。”
话音刚落,门便从里面打开。影娘站在门口笑着道:“今天回来这么早。我饭还没有做好呢。”
魏安行道:“不算早了。太阳已经西斜,再晚路远一点回家就天黑,那怎么行?”
说着,抬腿进了门。把手中的东西扬了扬,道:“回来的时候,我买了一斤酱牛肉,还有几个烧饼。”
影娘接过来,口中道:“牛肉多么贵!怎么就舍得买牛肉?攒着钱,冬天给你做一件棉衣穿。”
魏安行道:“今日进了学校,我的身份算是查明了。今天出门之后我去问了刘干办,说我的薪俸从我到军中报到之日算起,有几个月了呢。十日之内,就可以算清楚,到时就可以领钱了。”
影娘小声道:“真的发钱?这几个月你都没有做事,身份也没有查清楚,还会补啊!”
魏安行道:“我们到洛阳几个月了,你还没有看出来?宣抚治下,只要官府说过,就一定会做到。我们这些人早就说了。只要身份查清楚,薪俸都会一次补齐。有几十贯呢!”
影娘听了,站在门口发了一会怔。道:“如果真地发几十贯钱下来,我们的日子就好过多了。”
魏安行伸了伸胳膊:“是啊,那时就好过多了。吃了几年苦,终于苦尽甘来。对了,你的父母有没有消息?”
影娘道:“前些日子碰到一个同乡,说我父母逃到了光州地界,在那里住了下来。只是路上辛苦,我的弟弟没有熬得住,不幸故去了。我准备写一封信去,让父母到洛阳来,我们奉养他们晚年。”
“好,好,应该的。”魏安行连连点头。“经过了这一场劫难,能够活得性命,上天待我们不薄。如果能够一家团聚,那该是多么好的日子!”
说完,魏安行拿起旁边的酒葫芦摇了摇,一拍脑袋:“唉,我忘了买酒!你等着,我去打些酒来!”
影娘道:“你今天上学,我准备饮饺子吃呢。前些日子,刚刚跟后待的孙婆学了怎么调馅,怎么包,也不知道味道怎么样。馅已经调好了,我买了三两肉,应该会香。”
魏安行笑道:“如此最好。只听人们都说饺子好吃,我们自己不会包,出去又吃不起。今天你包了,一定要尝尝什么滋味!烧饼先放着,我们做明天早饭。”
说完,辞别了影娘,迈开大步向酒馆走去。
当年金军破西平,魏安行受了轻伤,被金人掳了一路北上。到了隆德府,魏安行生了病,便被扔在那里。后来奇迹般好了,便在那里生活下来。一直打着零工,不知道受了多少苦。断的手指,是守西平的时候,魏安行亲上战场被金人砍了下来。腿上的伤,则是北上时被金人打骂,生生折断了一条腿,没有医治,最后留下来的伤。
这几年在隆德府,魏安行只有身上两件破衣,又吃不饱饭,冬天实在难熬。前年的时候,在城外的乱坟岗里救下了奄奄一息的影娘,从此两人生活在一起。魏安行一个人活着都难,加上影娘,更是难上加难。两人在隆德府,活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苦捱日子。
解立农北上,凡是被金兵掳来的,全部给盘缠让其回家。原来是官员的,只要证明清楚,可以在京西路做官。不想在京西路的,发给盘缠,让他们到行在去。
魏安行一身是伤,只能跟别人一起勉强回到洛阳,调养身体。虽然身份还没有查清楚,河南府还是每个月给魏安行和影娘两个人发五贯钱,安排了住处。
五贯钱足够两个人的生活。只是前几年日子过得太苦,一直都省着花。影娘算着,一个月省两贯钱出来,冬天就可以每人做一件棉衣。隆德府的冬天太冷,这几年实在是冻怕了。
现在终于查明了身份,一个月会发十几贯钱,魏安行突然之间不知道这么多钱要怎么花。吃肉?吃鱼?一个月吃上一次,怎么也花不完。难道每天吃?魏安行早已经忘记了世上还有那种生活。
打了酒回来,见影娘正站在锅边下饺子。魏安行打开牛肉摆在桌子上,拿了两双筷子,一双筷子给影娘,一双筷子给自己。摆得整整齐齐,吃一次肉可不能马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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