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复气势如虹的迈进来,眼刀直甩床上的沈寂,仿若真的是一位担心后辈却被气得肝火旺盛的叔父。
也不看沈寂的反应,他先自己在八仙桌落座,曾有才立即跟来要倒茶,被沈复一睨,那眼神好似在说:你还不带人出去,是想留下看我叔侄吵架?
曾有才忽然顿悟,扶揖退了出去,临了前还不忘对屋内说一句:“两位沈大人若有何事,尽管吩咐下官,下官就在屋外。”
沈复摆手道:“尽管走远点便是。”
“下官遵命。”
屋里只剩下沈复父子以及沈寂主仆,却陡然安静了下来。
谁都没说话,谁都等着对方说话。
过了良久,才听沈寂出声打破一室的宁静,“叔父来珑汇是为了赵家退亲的事?”
沈复哼声道:“明知故问。”
“那为何事情还未办成,叔父却到处游玩,全县乡绅差点儿被叔父拜访了个遍?”
沈复闻言老脸一红,他去应酬可都是荷包满满的回来,既然珑汇乡绅大族如此慷慨,他又何乐而不为?至于延宁伯府的事,左右他们不会走,那等几天又何妨?
但这事情被侄子搬到明面上说,他这张老脸也确实挂不住。
多少面子上要立足,于是看过去,把脸一沉,问道:“你现在是在质问你的叔叔?”
沈寂对上他的目光:“侄儿不敢,只是好奇叔父来珑汇是做什么的。”
“自然是侯爷让我来与赵府商议退婚一事,不过有事情耽搁罢了,可这又何妨?”
“叔父这样说,无非是不将延宁伯府放在眼里罢了,我以为叔父与侯府其他人不一样,哪知也是如此。”
沈复被踩到痛处,沈寂嘲讽的笑落在他眼里,更是让他暴跳如雷。
他质问沈寂道:“别的先不说,我且问你,此番受伤你是与赵千澜一同受的伤,我听说你二人还在山洞里头待了大半夜,有没有这回事?”
沈寂看向他,目光锃亮:“是。”
“你来珑汇这些天是不是时常与她待在一起?”
“也是!”沈寂很坦然。
沈复恨铁不成钢道:“你明知她与你大哥有婚约在身,你还与她亲近,你这是不知礼义廉耻!”
“叔父言重了。”沈寂靠在床头,懒懒的笑道:“千澜与大哥不是要退婚了?”
“那也是要退,还不曾退!”沈复反驳他。
沈寂笑起来,“还不曾退?难得叔父还记得,赵家如今与大哥还没有过名帖正式退亲,大哥却在此时和那申家姑娘结亲,这样难道就是知礼义懂廉耻了吗?”
“若是这样,那我可真不敢苟同,至少我与千澜清清白白,并不像他沈宴,虚伪薄情。”
“住口!”沈复斥道:“那是你大哥。”
“他们何曾当我是沈家人?”沈寂却高声道。
“难道叔父今日来这,就是为了训斥我的?”他眸中因为情绪激动而布满血丝,眼神如同利剑,凶狠非常。
很少有人遇到过这样的沈寂,哪怕是沈宸也是第一次见。
毕竟就连千澜都说沈寂,该是温文尔雅,谦和仁厚的。
“我......”沈复一滞,就不知该说什么了。
近棋已经不敢说话,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
沈宸看他一眼,心下了然,这时候哪有近棋说话的份,但他又深知两人如此僵持对彼此都无益。
于是视线在自家父亲与哥哥两边绕了一圈,劝道:“五哥哥,我父亲不是这个意思,你不要生气。他今日来其实是为了钱咏案来的。”
沈寂闻言周身都缓和下来,不再剑拔弩张,他看向沈宸,“什么意思?”
沈宸看了他爹一眼,见他还在生闷气,只好自己上前从怀里掏出一本朱红色如意纹的奏折,递向沈寂。
沈寂接过奏折,打开看了起来。
沈宸道:“这是山东监察御史冯贤递上的折子,兹事体大,还不曾递到皇上跟前去。父亲认为这与珑汇有关,于是假借退亲之名准备来探探真假。”
尽管探真假这事还没有提上日程,他爹这两天确实是到处去吃酒收礼,也确实没有将退亲一事放在心上,沈寂之所以会是这样的态度,大约也是因为此事吧。
沈宸知道,赵家姑娘对他五哥来说非同寻常。
沈寂并未说什么,细细的看奏折。
其上所言,是山东提刑按察司的一个命案,一名茶商在家中被人谋杀,死后又被人将头颅带走,死状及其残忍恐怖。
凶手至今还未明朗,但经官府审查,查到死者金怀一名下一座茶山,每月都有大量银钱流入,数目竟高达二十余万两之多,而这些钱最终都流入了湖广、广西、岭南等地。
在湖广接应他进行银钱转移的,便是钱咏!
沈寂越看脸色越凝重。
山东有问题,但他没想到钱咏他们做的“生意”竟然能有如此大的收益。这时若还说钱咏不过一介茶商,显然是不太让人信服。
哪怕他垄断全国的茶叶生意,也不可能有每月二十万两的进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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