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沈寂看向地上趴着的人,不由笑道:“这么说你确实在珑汇的白马寺内见过他,本官没有问错人?”
张戌这才明白过来这场问答,他最好的逃避法子是咬死了自己从没见过那人,可他居然被沈寂绕着弯子承认自己见过,如今再想反悔可就不容易了。
“周寻何在?”
沈寂眸光骤寒,忽然朗声唤道。
周寻忙上前拱手,“下官在。”
“来人,备笔墨,请周寺丞相助,画出嫌犯画像。”说罢,他又望向张戌,“你见过他,大概也明晰他的身份,知道我比你更不愿承认勾结奸佞之人就是他。”
只见他走到张戌身前蹲下,伸手钳住他的下颚,迫使他与自己对视,带着微愠的目光打在张戌脸上。
他将声音压的极低,狠意从言辞中溢出,“所以你替他藏着掖着做什么呢?是觉得能保他不暴露,还是以为你不说我就拿他没办法?”
张戌吃痛,紧锁起眉头,却仍不管不顾的露出一个笑容,“大人既然有法子治他,又何必来这里逼我认人?”
沈寂却只盯住他,并未说话。
何必呢?
他也想问,何必呢?
或许是因为内心对于自己那个弟弟恨铁不成钢的无奈,还是不敢相信勾结奸佞的人会是他,他想不明白,更想不明白为什么沈宽会这么做?
静默良久,他缓缓吁出一口气,看向一旁的流影,“若是不招,便用刑吧……周寻,你留在这里,等他松口,画好像再回来。”
说完,他带着近墨离开。
……
周寻是下晌回来的。
瑞雪兆丰年,他离开诏狱时忽而天降大雪,回到大理寺时地上堆积的雪已经能没入脚踝。
今年的雪是真的大。
伍六七正在门房同几个衙役闲话,见着他的身影,立即迎上来,“周大人,沈大人等您许久了,今儿除夕,衙门事也不多,他让您把画像留给我,您早些下衙,回家过年。”
说罢指着门外停放的一辆马车,“这是沈大人为您准备的马车,里头还有些沈大人置办的年货,您捎回去,一家老小过个热闹年!也算谢过周大人今日帮忙。”
周寻一怔,顺着方向看过去,果真见门边有一辆马车,明白这是沈寂的好意,当下便将画像交给伍六七,告辞离开。
伍六七拢着外袍来到沈寂公事房,他也已经换下官府,身穿一件玄色深衣,正坐在炭火旁看书。
“大人,周寺丞将画像拿回来了!”
沈寂应声,将书放下,“他可回去了?”
“刚走!”
“那你也早些回去过年,将画像放下吧。”
伍六七道:“那大人呢?”
他啊!
沈寂笑了下,“我处理些公务,很快也要回去了。”
伍六七才发觉近墨他们都没有跟在他身边,不由问道:“近墨他们可也回去了?”
“嗯。”
不知为何,伍六七心头涌上一阵心酸。
阖家团圆的除夕夜,沈寂的身边却没有家人相伴,要是被千澜那丫头知晓,只怕要心疼。
临走前他又回头问:“大人是回黎安巷过年?”
沈寂点头。
“近书也会在吧?”
沈寂仰头看他,终于失了耐心,“你究竟要说什么?”
伍六七笑道:“卑职怕大人一个人过年,总有些孤单的,若大人不嫌弃,要不与我一同回去,我与王绪前些日子弄了些腊肉,如今合该能吃了。”
这番言辞,诚恳之中尽是关怀。
他并不是没有一个人过过年。
但今年有五六七这番话,好像孤身一人的除夕也并没那么难挨。
“无妨。”默了片刻,他忽然笑开:“近书今年会在的,我并不是独自一人过年。”
“那卑职告退。”
伍六七走后,沈寂在炭火旁静坐了会儿,手上的书却怎么也看不进去,索性和衣在躺椅上眯会儿,没成想一觉竟睡到傍晚。
炭火盆里连灰都已冷透,屋内一片漆黑,只不过周旁的百姓院子里不时穿出鞭炮声,至此他才恍然觉得今夜是除夕。
他坐在躺椅上自嘲的笑了下,搓了搓冰冷的手,起身去点灯。
烛火微弱。
但那一刻屋外响起的声音却让他心底涌过阵阵暖流。
“沈寂!你果真还在这里!”
是千澜。
沈寂心头一怔,快步走到门口,自己都不知为何有些忐忑,万一屋外没有人,万一只是他听错了。
他好像不太能接受那个结果。
起初他自己孤身一人的时候,并没有对陪伴有什么渴望,甚至觉得背负家人给予的仇恨,一辈子只能深埋和克制心底的恨意,将自己隐忍成一个可悲又可怜的人,这样的他,不配耽搁任何一个姑娘。
但千澜来了。
义无反顾地,走向他。
然后,不止一次地,他有些贪婪地想将那个炙热温暖的姑娘永远留在自己身边。
他不知道自己迟疑了多久。
直到屋外再度传来那道他牵挂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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