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宫前堂东书房内灯火通明,郭叔融正在向众人讲述战事经过,以及善后的安排,官员们就这些事情讨论着,煮粥一样哇啦哇啦,陈裨在前走到门口高喊了一声“陛下驾到”,书房内便陡然安静下来。
刘义符步入书房,众官员们一齐起身见礼,非正式朝会,他只是抬手示意,直奔里侧正中的朱漆夔龙纹屏风前条案后跪坐,朗声道:“赖众臣协力,诸将士效死命,此战顺利达成预期,却不知现今府库存粮几何?税钱可够诸将士赏功?”
“回陛下!除之前已发运汉中的军粮二十万石外,司农寺太仓署、太府寺左右藏、平准与常平五署一共仅存十二万石,襄阳仅存五万石,江夏三万石,这些要留待中府花销或军用,万不可再发往前线。”徐豁回了一句,转而看向少府卿申恬,又道:“前几日刚与申少府对了一下帐目,现钱及藏货,总计不到一百五十万缗。”
刘义符默默一算,不算益州都督管义之部,参与北伐的中府禁军与梁州兵就有二十个军,这笔钱扣除周转五十万缗,仅赏功就勉强够了。
这其中,士兵们给田地,赏三四缗就可以了,而战殒者每人的抚恤金和安葬费,加起来也就十缗钱,而赏钱的大头还是军官,一个军级郎将,战功往少了给,两三百缗必须有。可秦州、泾州两个都督府还要持续拔钱粮,来年益、梁二州的赋税就不用指望了。
“那商洛武关一战,应拔付豫州都督府的赏钱岂不是还要再筹备?”
“此战就不用算在内了,参战的豫州兵由都督府分配田地,收复的红崖冶、铜青冶两处矿场,豫州都督府已用缴获先赏功,并给郡兵分配了田地,已完成换防。”
刘义符面露喜色,笑道:“这么说来……中府刚好能应付得过来了?”
“这还是战事结束得早,虽如此,开战后粮价上涨了三成有余,开春青黄不接时粮价还会再上涨。”吉翰接口,扳着手指头细算道:“新铸的银钱还不能发行,仿永初五铢也要适量投放,若在秦陇收复之地发放只怕会贬值,物资奇缺买不到所需之物啊。”
粗粮三百钱一石,涨三成就是四百钱,精米得五百钱,椒豆得六百钱了,这还在可控的价格,明年若再涨,庶民会闹饥荒啊!
“那江东情况如何,建康朝局有什么变动吗?”
“臣等要与陛下商议的便是此事,窦应期受命赴江东散播谣言,不想到冬月时,受王昙首、孔宁子等人鼓燥,伪主逮捕谢晦满门诛之于菜市口,徐羡之闻讯自缢,傅亮虽致仕在家亦未能逃过此劫,被鸠杀于其兄墓前,随后以中书舍人刑安泰、潘盛等有罪,一并伏诛。”
吉翰小心观察了一下刘义符的脸色,又道:“伪主降王弘为卫将军、开府仪同三司,以王敬弘为尚书令,以郑鲜之为尚书右仆射,以蔡廓为中书监令、兼吏部尚书,以殷景仁为中领军,封到彦之为建昌县公,领护军将军、兼南豫州等六州军府事。”
对此,刘义符心情复杂,某些方面说来,这帮先帝托孤的辅政大臣是制衡王弘、谢晦之辈的重要砝码,被铲除之后,王弘看似被降为卫将军,没什么实权,但此人仍隐藏在幕后,以蔡廓掌握着朝廷的人事大权。
这下那好三弟依靠高门与宗室,总算是大权在握,建康朝局一调整,也就意味着那好三弟解决了内部矛盾,必然会再次用兵,刘义符便问:“那么檀道济、王仲德、萧承之等人调到了何处?”
“王仲德仍领豫州,刘荣祖、段宏为彭城王义康参军;檀道济监江、广、交三州军府事,萧承之、萧思话、刘遵考等并为部属,虽兵马未动,然已完成部署。”
“呵!”刘义符嗤笑一声,他也正寻思是否要打回建康,对方却先一步准备,这倒省了他说服官员们调整战略,不由笑道:“他们若现在就出兵,中府倒真难以应对了,到了明年,禁军回师也就能倾力一战。”
听取一些各部衙的事务后,天色已经晚了,行宫庭院各已经亮起了灯笼,官员们告退以待明日上朝,刘义符回后宅用过晚膳后沐浴更衣,径往西院,唐灵妃闻声在正堂门前相迎。
“记得你之前言称有事,可是关于建康的事?”
“正是!窦应期谣言扰乱朝局的同时,却一直没找到出手的机会,王弘出行总有一两百僮仆随侍,不过总算是确实了,那王僮的确是王弘的家生奴,王氏的族人就居住在幕府山下。”
“那窦应期返回荆州了吗?”
“没有!荆州兵声曹主事的是蒋化南,窦应期目前在江夏收集江州檀道济的兵力情况,近日还传回一封情报,王弘似乎在预备后路,入秋时,秘密派了四弟王孺、长子王锡携同家眷,随使团乘海船往北燕,以外宣称是行商,估计不会回来。”
“呵!狡兔三窟之举!”
想起去年除夕之日的刺杀,刘义符心有余悸,心中寻思着,看来得再派人往建康一行,必须赶在明年战前除掉王弘,或者是王僮,否则这个王弘很可能会跑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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