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沈莺歌对这样的结果早已有所预料,即使心中欣喜万分,脸上却丝毫不显。
顿了下,她故作为难地迟疑道:“那鸦青的事……”
面对她的疑问,沈阙并未直接回答,而是问:“那个锦衣卫的尸身入殓了吗?”
沉吟一瞬,沈莺歌明白过来,他指的是鸦青遭人灭口当夜,被暗杀在北镇抚司中的那名锦衣卫。
看来,沈阙是准备用死人来堵悠悠众口了。
沈莺歌如实答道:“回陛下,尚未入殓,现正暂放于北镇抚司,由锦衣卫看管。”
话音落下,殿内陷入沉寂。
沈莺歌进门时,吴公公等人就已经退下,现在,偌大的勤政殿内安静得落针可闻,呼吸声在她听来都格外明显。
缓缓呼出沉在胸口的郁结之气,压下潜藏的不甘愤懑,沈阙恢复了平时的神色。
“那便好,此事是因锦衣卫中有人对鸦青怀恨在心,这才一怒之下动手杀人,被发现后察觉逃脱无望,便自裁谢罪于北镇抚司……明白了吗?”他沉声问。
沈莺歌眼底划过一抹讥讽,恭敬垂首敛去唇角冷笑:“是,臣明白了。”
要不怎么说,这世上只有死人的嘴最严,所有秘密都会随着生命消亡被一同埋葬,甚至连为自己陈情辩白都做不到。
哪怕他生前任人驱使,哪怕他到死都忠于所谓的帝王,可在这些玩弄权柄的人眼里,他们这些人都只是可以被随意利用,随时放弃的棋子罢了。
所谓的显赫地位,皇命特权,不过是在棋子尚且有用时,用来蒙蔽人心的障眼法。
待最后一丝价值也被榨干,这些高高在上的人就会像丢弃垃圾一样,毫不留情地将他们丢掉,有时连死者本身都会成为被利用的一环。
而这些沦为棋子的“他们”,既是那个死去的锦衣卫,也是天下黎民,就连她和容久也不例外。
若真要挑出一件众生平等的事,那大概只有生死了。
但至少在走向末路之前,他们这些“棋子”还是要为自己拼一把的。
见她明白了自己的意思,沈阙满意颔首,叮嘱道:“记得让所有见过那具尸体,和知晓内情的人都管好自己的嘴巴。”
“遵旨,那臣就先告退了。”
即使对这样的结果并不意外,沈莺歌还是不想在这里继续待下去了,行了个礼便准备告退。
“对了,”沈阙忽地想起什么,意有所指地笑着望向她:“你就任指挥使后,朕还没来得及当面褒奖,那便送你几句话吧。”
沈莺歌无奈停下脚步:“陛下请讲。”
“从刑部到锦衣卫,你入朝也已两年有余,想必对朝中局势已有大致了解,后宫虽无权干政,但仍与前朝息息相关,日后你在宫中行走可别学陈青那榆木脑袋,多和各宫主子打好关系,对你自有大用,只是这其中的分寸……还要你自己把握,记住了吗?”
沈莺歌眉心微蹙,隐约明白了什么:“是,陛下金口玉言,臣定谨记于心。”
“嗯,退下吧。”
沈阙摆了下手,拿起反扣在桌上的书卷继续看起来。
等脚步声走远,他眼也不抬地问道:“吩咐你的事做得如何了?”
漠然声线毫无预兆地响起:“昨日已派人去办,据传回来的消息说,发现神偷花麓出没于雍景城。”
“花麓?”沈阙抬眼思忖片刻,才继续道:“……是他啊,朕之前倒是也有所耳闻,不过他为何会对棠梨园下手?”
阴影中露出一片暗色衣角,那人沉默片刻:“暂时不知,不过,属下已传令让他昨夜去查探消息,暂无回信。”
闻言,沈阙稍稍安心。
他养得这批人手无往不利,从没在任务上失过手,因此他十分放心。
就算真是花麓动的手又如何?
说什么神偷,只是徒有虚名,任这些人在江湖中怎样令人闻风丧胆,对他来说,也不过是动动手指就能碾死的蚂蚁。
轻轻“嗯”了一声,沈阙的视线重新落回书上:“知道了,让他快些,朕不想再拖下去了。”
这一次容久运气好,他便暂且放过他,但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他迟早和那名死去的锦衣卫一样,沦为皇权之下的弃子。
——
勤政殿外阳光明媚,万里无云。
夏日灼热的温度洒落在身上,才堪堪驱散沈莺歌的满腔寒意。
穿过一道宫门,顺着长长的宫道向外走去,刚一转弯,不远处浩浩荡荡的一群人突然闯入视线。
她连忙后退,将身形隐入转角,借着墙壁遮掩向前方望去。
说是一群人或许并不准确,因为那些人虽都挤在宫道正中,却仍分出了泾渭分明的清晰界限。
即使隔着一段距离,她也能察觉到两路人潜藏在平和表象下的暗流涌动。
如同时不时就唇枪舌剑交锋一番的朝堂一样,后宫也是不见硝烟的战场,用虚情假意的言辞掩盖敌意,明嘲暗讽间既不会让人抓到把柄,又能让对方被气个半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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